赴考（七）
苏却沿着书斋廊道向前走着。
她所在的这排书斋，从靠近明伦堂的这一端朝前看，除了她自己的那一间，隔壁连续两间都是空的。
顶头那边两间里面，是在客栈住她对面的绿衣姑娘孟兰红，以及另一位名叫宁剑书的姑娘。
苏却与孟兰红算是打过几次照面，但交谈寥寥，算不得熟络。
经过她们门口时，苏却只是随意地向内瞥了一眼。
孟兰红和宁剑书都还伏在案前，并未完成。
也不知她们拿到的策论题目，是否与自己的一样。
书斋的两头都有通往二层的楼梯。
苏却从宁剑书这端的楼梯走上去。
依次经过：
第一间，里面是杨季野。
第二间是康大化。
第三间里面空无一人，但笔尖的墨水未干，显然刚才有人，不知是谁。
另外两间则是不太熟悉的楚念来和陶雨竹。
真是不巧，自己要找的人，竟然都在对面。
她从这一侧楼梯下来，经明伦堂，沿着另一侧的廊道，走向对面的书斋。
刚绕过廊道拐角，苏却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章世昌竟然在段春音的书斋内。
他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段春音身侧，脸上堆着痴笑，一只手装模作样地帮着磨墨，另一只手却极其不安分，时而帮她理一理衣服的褶皱，时而去撩撩她的头发，甚至试图轻佻地擦过她的脸颊和身体……
段春音身体僵硬地向旁边缩，手里紧紧握着笔，头埋得很低，却又不敢出声斥责。
苏却眼神一冷，在屋外停下脚步，先是轻咳一声，随即屈起手指敲了敲墙。
她沉声问道：“二位，聊完了吗？”
章世昌正十分沉浸，被打断后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就冲着门口方向连连摆手，极不耐烦道：“没呢没呢没呢！一边待着去！你等会儿再来！”
说完，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换回那副油腻的笑容，微微起身，噘着嘴，似乎要附到段春音耳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苏却已经一步跨进了书斋内。
她冷然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起吧，三个人一起互学，想必能聊的东西更多，也更热闹。”
说罢，她完全无视了章世昌十分难看的脸色，径直在段春音正对面把腿一盘，席地而坐，自然流畅。
章世昌这下彻底怒了。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苏却的鼻子，唾沫横飞地骂道：“你这臭小子懂不懂规矩？你看了日程吗？单独讨论什么叫单独讨论你懂吗？啊？！两个人！只能两个人！你有眼睛吗？你会数数吗？你给我滚出去！”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苏却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道：“我单独与你说，你单独与她说，她单独与我说。我们三个，各说各的，正好直接解决两次互学的机会，省得我跑来跑去，挺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开始说吧，我就坐在这里，不听你们的内容就是了。”
“你……你……”章世昌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手一个劲儿地在苏却眼前点着，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行行行！好好好！你这样玩儿是吧！行！你叫苏却！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苏却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章世昌那只晃来晃去的胳膊。
她在想，如果接下来这只碍眼的胳膊再靠近一分，自己该以何角度，又以几分力道，方能又快又准地将其卸下，令他闭嘴。
或许是她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了狠戾，章世昌的手僵了一下，悻悻收回，没敢再做什么。
离开前，他只恶狠狠地瞪了苏却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脚步倒是挪得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廊道上，没影了。
段春音红着眼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又下意识地拍了拍被章世昌碰过的衣衫，声音颤抖道：“多谢……多谢苏公子。”
苏却并未开口安慰。
段春音在整理好心绪后，也继续提笔书写。
只是苏却无意瞥了一眼字条，发现题目果真不一样。
她的是：论勇。
段春音似乎原本也写得差不多了，很快便完成了最后几句。
所以她也并没有等很久。
段春音将纸塞进木箱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她恭恭敬敬地跪坐回蒲团上，道：“苏公子来找我，定是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苏却也没客套，直接道：“昨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段春音回忆了一下，娓娓道来：“当时，大家看着你上楼之后，楼下确实乱了一阵子。不少人都在责怪你，说你太过放肆不合规矩，万一惹怒了掌柜，此行堪忧。后来，掌柜离开，在交谈中有些人也已经互通了姓名，即便说了名字，也没多少人真正记住对方的声音和容貌。”
“后来，有人提议，叶公子天资聪颖气度不凡，便推举他出来主持大局。”段春音说到这里，语气亦带着对叶别风的信任。
苏却追问道：“提议以抓阄分房的，是谁？”
范月楼和万夜空的争执，起因便是房间。
而在众人明确已知她苏却已经率先上楼，占据了一间房的情况下，准备抓阄时，为什么依旧是二十个签？
如若碰上性子随和，不愿争抢的，睡在哪里都一样，自然无事。
可偏偏范月楼和万夜空都是初次被卷入此地的新人，内心本就惶恐不安，事不顺心更是烦躁，自然谁也不愿妥协让这一步，争吵几乎不可避免。
所以，若并非真的粗心大意，便极有可能是一场有心安排，等着某些容易冲动的人毫无防备跳入其中的陷阱。
“是我。”段春音抬起头，看向苏却，道，“是我提议的。”
苏却的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
段春音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但继续道：“但是阄儿却不是我写的，是……是李共川。我当时只觉得有人帮忙挺好……”
李共川……
苏却记得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总是听别人说，自己很少开口的男子。
她不动声色，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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