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与萧珩相视一眼，更觉蹊跷。当初，是皇帝震怒，亲自下令处决了那个医女，谁都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一茬。
这至少说明，那医女死前与皇帝说过什么话，或者发生过什么事，否则怎么至于有力量影响皇帝十几年后的决定？
“那个……”越皇后见他们二人迟迟不做声，期期艾艾，有话不便启口。
慕月了然：“卫英已经和我说过您和那位的事了。我们既然承诺保密，就不会在外多说一个字。但请您这几年不要再见他，不然出了事，死的可不止你们两个，像是沁儿……都会被连累。”
“几年？”越皇后苦笑，“皇上正当盛年，我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得个自由……太子，将来你登基之后，可以放我出宫吗？”
“……”萧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越皇后与世无争、温和沉静，不想内心竟是一直盼着父皇驾崩。但见越氏神情如此恳切，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谢谢你，孩子。”越氏今日第一次由衷地笑了。
这件事，让慕月对萧珩了新的认识。
檐下灯笼的光晕投在他身上，修长的身形隐藏在一袭簇新宽大的月白长袍里，颈间袖口微露朱红软缎的里衬，腰间一根朱红细带，发间一根细细的白色玉簪。整个人显得贵气慵懒，和白天马上的利落勇毅对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看够了没有？”在云舒殿外的飞檐之下，此人仰天望月出神时，冷不丁来了一句话。
慕月缓缓移开目光，也看月亮。
“没看够，我就在这儿多站一刻钟。”
真够自恋！
“我是想问问朱赫的情况。”慕月一直记挂着那对没见过面的母女。
萧珩举步缓行下台阶：“多亏你在侯府打听出他们的消息，出发来围场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人去营救。朱赫也算有心，虽然不知营救成功与否，仍然选择在今日反水，打了云家一个措手不及。”
“刚才云竺那个眼色使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慕月说起就觉得好笑。
“你还笑得出来？”萧珩语气中满是无奈，“云迁为平息父皇的怒火，狠下心灭了妻儿的口。他们会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梁王和云竺那一房为了猛虎之事筹谋已久，今日也因为你反应机变功败垂成。他们会怎么对付你？你想过吗？”
“……”这几日事情太多，慕月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害我不成，也要怪到我头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依我看，你搬去宸王府吧？回京册封之后，我应该会直接迁居东宫。王府闲置着也可惜，不如就作为你的府邸，也免得虚耗人力，再兴土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七珠亲王的府邸我怎么敢住？这是僭越！况且，云家我还有事情未了。至少云家人不敢也没办法在忠毅侯府里对我不利。他们这次大老远到围场来下手，就是因为如此。也许等云笙大婚，我就搬出去。”
“也对，你在云府反而安全，倒是外出之时，更要留心。”知她主意大得很，萧珩不再相劝，“行动千万不可落单，阿柒婵娟和侍卫都要带着。”
“知道了，太子殿下真啰嗦！”慕月嘀咕着。
“别人这么喊我倒罢了，你也这么生分？”
“您可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不敬了。”慕月故意打趣。
“你存心气我是不是？”萧珩小发雷霆后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今日我也许救不下沁儿，父皇也未必那么快识破三哥的阴谋，更不会用侧立太子来安抚母妃和我。”
慕月：“难道你不生分吗？今日湖上是你救了我，说来我们都帮过对方很多，没必要一笔一笔记得那么清楚。”
萧珩：“你不必记清楚，可我永志不忘。”
慕月：“好吧，那以后我就更心安理得地指使你干活了。”
“但凭差遣。”
慕月抿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石姑娘那边……”慕月觉得自己应该与萧珩通个气，“他们打算回京立刻成婚，我不该这时候扫她的兴，可瞒着不说，我又心里不安……”
“的确恼人。”萧珩抱着双臂斟酌片刻，“这样，我让老五自己去将此事交代清楚。都要成亲了，本就该坦诚相待。”
“这主意好！”慕月拍了一下手。
此刻，她才终于卸下心里的石头，有心情欣赏漫天繁星铺撒到远方的地平线。
“原来这就是星垂平野阔，真美啊……“慕月拍着手边的栏杆，心内顿生豪情。
琥珀色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出那动人的颜色，却越发闪耀出宝石般的光泽，流露出无限神秘。
“真美。”萧珩盯着比星光更震撼他的美，轻声附和。
今年夏天特别长，时值秋天，在这茫茫草原，竟然还有几只萤火虫，在他们面前幽幽上下，极为可爱。
就像是给他们照亮夜路，指引方向似的。
两人随着萤火虫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一只还停在慕月的发间，一闪一闪。
再漂亮也是虫子，慕月瞬时僵住不动，又担心自己乱抓会不小心弄死这脆弱的小灯笼。
面对她求助的眼神，萧珩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髻上的紫玉簪。
宽大的袖口拂上慕月的脸，鼻腔里瞬间充盈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似这雪山下的松，清新冷冽。
“这小萤火似乎有灵性，能识别我们并无恶意，赖上你了，想偷懒少飞会儿。”
“赶不走？”
“你看。”
萧珩直接把紫玉钗拔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绿色的萤光在紫玉上闪着，两者交织出一种奇异而美妙的光泽，从未见过的光彩。
“真好看！”慕月转动着紫玉钗，还没好好欣赏，一阵风至，萤火虫受惊一般，集体飞走了。
“哎……”慕月伸手去捉，只捉到了夜风。
“太子殿下，云家那边有动静了。”孟昭的声音传来。
萧珩沉默片刻，第一次希望孟昭行事不用这么雷厉风行。
孟昭不解，又补了一句：“他们果然要灭口。”
萧珩：“人救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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