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童话》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陈裕菀第一次跟褚敏疑出差是在入行的两个月以后。
她在城南支行跑腿跑了两个月,有一天这个将她空降的领导突然想起她来,在某一次会议后,问于麟文:“小陈学得怎么样了?”
于麟文将每日工作汇报里的几项有技术含量的报给褚敏疑,来了个总结:“不错。”
“这次去陶县见一个客户,让她跟一下。”
时间紧,陈裕菀中午就回家收拾了衣裳,然后赶回分行等行车。那天路远恰好被书记叫走了,整辆车只有三个人:陈裕菀、褚敏疑和要去瓯县的周总。
陶县很远,前半程周总给开车,后半程,总行公司业务管理部门跟褚敏疑连线说分行本季度的指标完全情况,褚敏疑从包里摸出了耳机,但想到车上还坐着一个刚毕业的,自己这么一心二用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真算是“年纪轻轻就没了”。
他于是问:“在城南的两个月有开车吗?”
“没有,领导。”陈裕菀道。
“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吗?”
“不是都要双人在场吗?”
褚敏疑被问住了。好像也是?
“自己平常开吗?”
“不开。”
褚敏疑的沉默十分微妙。
陈裕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领导,我开车超快的,您真的放心把命交给我吗?”
“有多快?”
“教练说我踩油门不要钱似的。”
褚敏疑很浅地笑了下,把钥匙塞到她手里,“我有个会,不放心也得放心,反正油费行里报销。”
陈裕菀将手里的钥匙掂了一掂,“不过,我刚拿的驾照,还记得怎么开,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褚敏疑:“?”
“我开慢一点,您看呢?”她慢慢输出,“而且,您的会议比较重要,就算不用开会,也不好让您一个行长给我开车,对吧?”
褚敏疑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那辛苦你。”
褚敏疑全程都在跟颜初龄唇枪舌战。
他工作的时候非常投入,但他坐副驾驶,陈裕菀又觉得他其实是有心尽一下副驾的职责。
也许是后座没有安全气囊?
陈裕菀的第一次实践有惊无险,她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高速和半个小时的国道县道,虽然中间震掉了褚敏疑的手机,给了底盘好几十记狠刮,但还是安全到了酒店。
陶县的酒店,环境是所有县域里最棒的。
陈裕菀跟于麟文来过一次,服务态度一般,但早餐简直可以称作是梦中情餐。
她甚至有心问一下做早饭的阿叔为什么不自己开餐馆去。
第二天,她按照平常上班的时间起床,洗漱过后换上行服,不到九点到了餐厅。
令人惊讶的是,今天前来就餐的人格外多,餐厅入口水泄不通。
陈裕菀站在电梯口有点发懵,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些重重叠叠就是人影。
皮蛋瘦肉粥、三鲜汤粉、干捞桂林米粉、香芋鲜肉水晶饺……这些一早浮现在脑海里的希冀,现在相隔人山人海。
陈裕菀有些委屈地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机查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AAAA级景区里修缮了快半年的大型文化馆重新开放,即日起到本月中旬凭预约免费入场。”
她着实不解,站在餐厅外喃喃:“至于吗。”
“什么至于吗?”
一道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这声音过分好听,一下停在陈裕菀的心尖,荡出一片痒意。
她回头,褚行穿昨天那一身站在她身后,整个人清爽利落,他气色看起来不错,但脸上也不见多余的笑。
她居然那一瞬间觉得褚行的声音有点好听,还想再听一遍,她在想什么啊。
“您起这么早?”
“早吗?”
陈裕菀嘿嘿一笑,双手乖巧地背到身后,“确实也不早了。”
“站这嘀咕什么,怎么还不去吃饭?”
陈裕菀下巴一抬,示意他,“民族文化馆免费参观,最近几天游客很多。”
褚敏疑看着那人影幢幢,进出都费劲,“去街上吃,想吃什么?”
陈裕菀:“我不挑,看您想吃什么。”
“那走吧。”
他真的不笑了,陈裕菀警觉地发现,昨晚上他跟自己还有说有笑,今天笑意就荡然无存了。
是因为业务上遇见什么问题了吗?
没约到那位李总?还是李总已经做好决定不再续贷了?
不该啊,出于对客户的尊重,褚行至少都要提前三天约客户见面,昨天还笑盈盈的,就说明已经跟李彦喜约上了,他还在几个银行之间比较权衡,答应了吃顿饭也不会随便爽约,今天怎么就……
“唔——”
陈裕菀觉得自己鼻骨要断了。
她应激地拢住鼻子,由鼻尖蹿到鼻根那一股尖锐又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去蜷缩起来,手臂抱着膝盖,她埋着头不住地倒抽气,眼角没一会儿洇湿了。
褚敏疑看着脚边小小一团,一件薄薄的衬衫隔不开她往上撞的那股劲,他的后背还残留那突如其来的钝痛。
真不怪他幸灾乐祸,是这场面确实叫人忍俊不禁,这小陈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连路都不看。
餐厅里头热闹,走廊上却只有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他听见脚边那小卷儿一丝丝地抽着气,鼻息处还涌出若有似无的哭声,看得出来她竭力抑制但实在痛得厉害。
“还好吗,去医院?”
“不用,”声音闷闷的,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您让我缓一缓。”
褚敏疑弯下腰,还是够不到人,干脆蹲下身,“流血了没?”
“没有。”有气无力的。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接触这些小孩了,又或许她们00后跟他们——额,姑且称作85后吧,真的不太一样,褚敏疑觉得这些小孩有时言语里透露出来的客气根本不是客气,而是傻气。
有种小孩儿学大人玩客套的傻气。
但这在陈裕菀身上又有点不一样,于麟文说她有点“一根筋”、有点“刺头”,甚至有点“娇气”。
前两者他没怎么体会到,毕竟接触得少之又少。
至于“娇气”,这两天,一次两次隐约察觉之后,倒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像“客气”刻意得破绽百出,正相反,她的“娇气”仿佛是天生的,天衣无缝。
但她又恰恰天生好强似的,总在“我凭什么受这个委屈啊”和“我绝不受这委屈”之间来回切换。
挺有意思,如果不是个例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若是将来他也有这么个女儿,大概率是不会放心她到外面去工作,被人欺负了怎么舍得?
“真没事?抬头我看看?”
“痛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您不用管我。”
“那好。”
背部的痛感告诉他这一撞也还没有严重到骨折或者流血的地步,他站起身靠边站等她自己恢复过来。
约莫两分钟。
兴许是他在边上等着,陈裕菀不敢太耽误时间,红着鼻尖和眼眶,眼睫毛都还湿漉漉的,把额前的碎发勾到了耳后,迅速地吸了下鼻涕,哭腔收得一干二净:“我好了,褚行,我们走吧。”
褚敏疑确定她的鼻子没歪,嗯了一声,让出半边道给她,两个人并排走,省得她又跟后头神游天外。
走了没两步,陈裕菀理智回笼,才想起来问候领导有没有事儿,“刚刚没撞疼您吧?”
实在但也不实在、不敷衍但又敷衍的客套,褚敏疑算是听清。
“没有。”
“那就好。”
“所以刚在思考什么?”
陈裕菀顺势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我看您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在想是不是李总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褚敏疑笑得有点无奈,“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
“您昨晚还笑容可亲,今天一点儿笑容也没了。”
小孩儿的察言观色真就简单直白。
他按了电梯,“李彦喜那边没什么事,我只是早起情绪不太好。”
陈裕菀猛地抬头,“……那就是起床气了?”
他看见她短小乌黑的下睫毛根根分明地沾湿在潮意未退的卧蚕上,圆瞪瞪的眼睛,饱含天真和难以置信。
“可以这么理解。”
陈裕菀听罢有那么点无语。
原来褚行也有起床气,借她十个脑袋她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
“那您现在笑得这么灿烂是因为那一阵困意过了吗?”
“不是,是因为——”褚敏疑一顿,一时记不起自己在什么情况下称呼过她。
于麟文给他安排人手的时候,会直接问:“你看安排陈裕菀跟着行吗?”
其他人提起陈经理,譬如周扬,会说:“那个小陈工作效率还可以哟。”
小陈?陈裕菀?大概不同场合都有过,可他一时竟觉得现在这些称呼都烫嘴。
“——裕菀,你刚刚让我乐醒了。”
陈裕菀:“……”
不愧是跟众多企业高层打交道的人,一句调侃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就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
两个出酒店后找了临街一间装修很老的早餐店,店里人也多,算得上座无虚席,但又比酒店的餐厅会好些,褚敏疑点了一笼蒸饺、一个馒头和一碗豆浆,陈裕菀站在老板面前犹犹豫豫半天,最后点了一个菜包、一个茶叶蛋和一碗豆浆。
两个人点完,正好有座位空出来,老板帮着蒸饺端过去。
“不是说不挑的吗?”陈裕菀刚落座,挑三拣四的那几秒钟就被拎出来了,虽然褚行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跟领导吃饭哪敢有那么多要求噢,她答:“我喜欢汤汤水水的早饭,想吃粉、想喝粥,我以为早餐店里都应该有这些。”
褚敏疑道:“委屈一下吧。”
陈裕菀点头,“嗯。”
过了两秒,“也不算委屈,这个豆浆蛮好喝的。”
兑得很稀的豆浆,甜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褚敏疑喝一口就放在一边,没再动过,“你满意就行。”
话音落,早餐店外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招呼:“褚行?”
陈裕菀背对着门口,转身朝说话的人看过去,见陶县支行的小领导一身规整的行服,连马甲都穿戴整齐,笑容可掬地看着这边,在他的身边,老板娘端着三屉小笼包。
陈裕菀上次来陶县就见过这位蔺总。于麟文说这位蔺总算是很厉害的了。
“不是建丽支行的王总更厉害吗?”
于麟文道:“建丽虽然农业企业比较多,但建丽到底有,陶县什么水平?从先头来的那些行手里抢客户,抢出分行第三的业绩。”
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成熟稳重,仿佛做什么事都十拿九稳,打个招呼都中气十足。陈裕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站在那儿,用他平常说话干事的腔调节奏跟客户说上两句,客户就会被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误导以为有利可图。
公司金融部的周扬周总一米七几算不得太高,但身材比例超好,又会穿衣打扮,由内而外透露着对专业能力的自信和对业务的游刃有余,胡姿苑就说过,周总再年轻几岁,她真的会考虑。
她的师父于麟文,支行副行长,逼近一米八但自称一米八,长得不抱歉,但一脸写着别人对他不起,眼皮一垂嘴角一勾陈裕菀就知道他又在憋坏,但憋的什么坏,陈裕菀就猜不透了。
但前两者在褚行这里都弱爆了。褚敏疑只比两个人大一两岁,但只要他往会议桌,甚至不需要会议桌,就是她面前这一张餐桌上一坐,甭管什么少年意气什么七窍玲珑心,全都黯然失色。
他真的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成熟持重,这也是陈裕菀有时在他面前三思后行三缄其口的原因之一。
这位蔺总穿得比周总朴素,脑筋比于麟文多,在比他小两岁的褚行这里还是被压了一头。
“我刚知道今天景区免费开放,酒店里吃不上早饭,想去找你们来着,没想到你们自己就出来了。这儿的早餐还合胃口吗?”
“还可以,比酒店的差点。”
陈裕菀觉得光两个领导说话也不太好,便道了句:“我也觉得。”
没人接这个话题,这个话题被轻轻放到了地上,她甚至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就不该插这个嘴。
沉默间,蔺总说:“这小姑娘我有点眼熟。”
褚敏疑道:“新来的,跟麟文。”
蔺总看向她,“之前见过?”
“跟于总来陶县交流过。”
“想起来了,就是你敬酒洒了客户一裤子凉茶,对吧?”
陈裕菀:“……是我。”其实大可不必想起来。
褚敏疑视线淡淡掠过她,她正襟危坐,不,是如坐针毡。那呆愣愣不知所措的模样有点好笑。
蔺总问:“叫什么名字?”
“陈裕菀,您叫我小陈就好。”
蔺总笑着说:“那天赵总回去说了啊,说我们的客户经理很可爱啊。”
陈裕菀抿了抿唇。她并不觉得这是夸。
褚敏疑没说话,这个话题也就这么揭了过去。
蔺总带着两人去支行,由支行的客户经理陪同去见客户,下午又在支行开了会,由褚敏疑开车回酒店。
“一路上都不说话,是为什么?”
陈裕菀跟褚敏疑只见过寥寥几面,话都不曾多说几句,觉得此时还不到诉衷肠的关系,且,她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全身心投入工作。
“有吗?我还是说了的。”
“客户面前你就说了两句话:您好,再见。上车之后就说了一句话:我们回酒店吗。”
“啊?”
车停在红绿灯前面,褚敏疑说:“赵连东碰你了?”
陈裕菀张了张眼睛,讶异地看向他,“您……”
“有还是没有?”
“给他递纸的时候,他食指在我手背上打了一个圈,”陈裕菀说,那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还是在自己先对不起人家的情况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骚扰。”
褚敏疑看着前方,踩了油门:“算。”
陈裕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也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是褚敏疑把车一拐,开上了商铺门口的停车位。
“不回酒店吗?”
“现在这条道堵车,休息会儿。”
刚刚也堵,他怎么不停上一个路口的停车点呢?
“您是有什么意见吗?”
“有件事我想跟你讲明白。”
“您说。”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要立刻告诉给你的上级知道,如果你的上级你信不过,那就当场发作,明白吗?”
“可是我们代表的是A行。”
褚敏疑道:“你代表不了。”
这五个字格外铿锵,却又杂糅了几分温和。
“你不发作,不表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语气缓和下来,“你觉得这几千块钱值得你这么牺牲?还是你觉得隐忍能换来他对A行的尊重?”
不值得。
隐忍只会让他觉得他们A行的人做业务没下限,好欺负。
陈裕菀道:“但是领导,是我先把凉茶泼到他身上的。”
“这两件事儿,你觉得等同?”
“明白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会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会任人欺负,领导,谢谢您。”
“不用谢我,去谢于麟文,他什么都没教给你。”
陈裕菀忙道:“教了,是我学得慢,不怪于总,您千万别对他有意见。”
“我没那么小气。”
陶县酒店的卫生间收拾得很干净,可以光屁股坐地上那种,尤其是顶上的灯,昏沉沉亮着,情调非常,陈裕菀很满意。
跟领导出差有个好处,就是领导住什么规格她就能住什么规格。
于麟文住酒店都是要报销的,每次都要考虑是否合规,但褚行就不一样了,听说他是个相当爱干净的人,对酒店环境和用品的要求很高。佳岚姐姐单独跟他出差过一次,直接住的五星级top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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