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口外,伶仃洋。
往昔这个时节,这里应是千帆竞渡,百舸争流。通往广州的“黄金水道”上,满载着瓷器、丝绸、茶叶的商船,悬挂着葡旗、郑氏令旗或各地商帮号旗,络绎不绝;渔舟唱晚,点缀其间,网罗着大海的馈赠。空气中本该弥漫着盐腥、货物和忙碌交织的活力。
然而此刻,这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海面,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空旷和沉寂。只有无尽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仿佛在哀悼一个时代的逝去,又像是在为即将登场的混乱奏响序曲。
官方水师的旌旗早已不见踪影。郑家舰队那令人安心的庞大身影,也收缩回了金厦核心区域。
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安全的各类令旗,大多也消失了——要么是商船主为了省下那笔如今看来“不必要”的开支而自行取下,要么就是在恐惧的驱使下,觉得悬挂任何标志都可能引来不可预测的灾祸。
海,仿佛又回到了天地初开时的蛮荒状态。权力真空带来的,不是自由,而是最深切的恐惧和弱肉强食法则的回归。
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几个不协调的黑点,如同浮出水面的鳄鱼脊背,悄然出现在海平线上。
那是三艘船。一艘是体型稍大、经过粗糙改装、加装了简陋挡板的旧式广船,另外两艘则是速度快、吃水浅的“快蟹”船。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标识身份的旗帜,船帆打满了补丁,船体漆皮剥落,显得破败而危险。
这便是以郭婆带为首的那股新近崛起的海盗团伙。他们原本是溃兵、逃役的渔民、活不下去的灶户,被“迁界禁海”的**和时代的混乱硬生生逼成了海上的亡命徒。
郭婆带站在广船的船头,海风吹拂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他眯着眼,像猎犬一样扫视着空旷的海面,眼神里交织着贪婪、焦虑和一丝残暴的快意。
“妈的!等了三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喽啰不耐烦地抱怨着,用刀柄敲打着船舷,“再没生意,船上的淡水都快没了!”
“闭嘴!”郭婆带低吼一声,声音沙哑,“急什么?这海这么大,还能少了肥羊?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
他的内心其实同样焦灼。第一次成功劫掠带来的兴奋和财富早已消耗殆尽。
他们就像闯入了一片刚刚荒废的富饶果园,最初随手可摘的果实已经摘完,必须更深入、更冒险,才能找到新的目标。团队的士气开始出现波动,有人开始怀念以前虽然贫困但至少安稳的日子,虽然那所谓的“安稳”早已被官府亲手粉碎。
就在这时,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发出一声压抑而兴奋的呼喊:“大哥!东北方向!有船!一条货船!”
所有人的精神猛地一振,瞬间涌到船舷边,伸长脖子望去。
果然,在波光粼粼的海天相接处,一个小黑点正缓缓移动。从帆影和吃水深度判断,那是一条满载货物的福船,而且……令人惊喜的是,它竟然是孤零零的一条船!没有结队,更没有武装护卫舰只伴随!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郭婆带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扯满帆!快蟹船左右包抄过去!都他妈给我精神点!是吃香喝辣还是喝西北风,就看这一票了!”
海盗船上立刻响起一片忙乱而兴奋的嚎叫。破旧的船帆被努力升到最高,两艘快蟹船如同离弦之箭,凭借其轻巧灵活的优势,率先向着猎物的侧翼切去。郭婆带的广船也鼓起风帆,像一头笨重但势大力沉的野兽,从正面直扑过去。
那艘被盯上的福船显然也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它试图转向加速,但满载的货物严重拖累了它的速度。船上的水手和商人惊慌失措地跑动,有人甚至慌乱地试图升起一面不知从哪找来的、早已过时的郑氏旧令旗,挥舞着,乞求着那早已不存在的庇护。
但这完全是徒劳的。
快蟹船迅速接近,船上的海盗们发出骇人的怪叫,挥舞着鱼叉、**、锈迹斑斑的腰刀,甚至还有几支火铳。箭矢开始零星地射向福船的甲板,虽不精准,却极大地加剧了猎物的恐慌。
“靠上去!扔钩索!”郭婆带在广船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海面上上演了一场古老而残酷的狩猎。海盗船如同饿狼,死死咬住拼命逃窜的肥羊。钩索带着铁爪,抛掷过去,牢牢抓住福船的船舷。海盗们口衔利刃,沿着绳索奋力攀爬,或者驾驶小艇强行接舷跳帮。
抵抗是微弱而短暂的。福船上的几个保镖和水手很快被蜂拥而上的亡命徒砍倒。商人和船主跪地求饶,愿意献出所有财物换取性命。
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很快结束。海盗们控制了船只,开始疯狂地洗劫。他们砸开货舱,将里面的丝绸、瓷器、药材粗暴地搬运到自己的船上。对于求饶的商人,郭婆带倒是没有立刻下**——他需要有人回去传播恐惧,也需要留下活口换取可能的赎金。但一番洗劫和恐吓是免不了的。
当夕阳完全沉入海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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