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点到的沈稚渺顿了顿,起初她并不想回答,只是他的目光太冷厉,让沈稚渺蓦然觉着有些冷,便裹紧了衣裳,硬着头皮,刻意拗粗了嗓子,生疏地伪装成小沙弥的声线,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小僧是这山上扫地的,施主可是新来的香客?”
宋拾薪不发一语,只静默注视着她。
两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微妙。
沈稚渺面颊粉润,生着一双灵巧的圆眸,如今头戴僧帽,身着一袭宽大灰布长僧袍。
山下有风呼啸而过,她手臂细弱,却是拢不住那飞扬的僧袍,袍角便顺着风的方向呼哧哗啦地翻飞,隐隐显露出属于女子的身形。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是。”少年道。
沈稚渺顿时松了口气。
开阳寺每日香客不少。
此人衣着质朴,目光虽冷厉了些,胜在浑身气质清然,不似被浊气侵染的小人模样。
是香客,不是狂徒。
沈稚渺兀自抚了抚心口,抬眸望上一眼天色,便将目光游移至他所撑的那把宽大的油纸伞上,直言道出自己的目的:“小僧想上山,不知可否暂借施主手中油纸伞一用?”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又道:“下雨,山路滑,你一个人,能走?”
沈稚渺听出他有些口音,而且,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对官话的生疏,他还刻意将话音一字一句拆得很短。
这句话听上去的意思似乎是想要与她同行。
可沈稚渺着实不想与陌生人有交集。
她摇摇头,正要说她只借伞,却又远远听见山下有几声焦急的叫唤,心中暗道大事不好。
坏了,那些人发现她不在了!
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那少年,见他蹙着眉,似乎在仔细辨认着那几声叫唤。
沈稚渺生怕他听清楚进而将她认出,跑下山去告密,加上这惹人厌的雨仍在下,她望望距离登顶还有一段距离的山路,心头一乱,又见他开口道:“我送你。”
沈稚渺这厢还未说什么,少年便沉默地撑着伞走上前来。
此间山路颇有些泥泞,可他的脚印却很轻浅。
沈稚渺垂眸望着他走过的路,心中暗暗称奇,却又不好贸然发问,只一眨眼,他便走到她跟前来了。
她与他距离分明数十步,可他不止脚印浅,就连脚步亦轻快无声,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宋拾薪来到她跟前,高长的身影随着油纸伞一同覆下,沈稚渺心头有些紧张,本能退后半步,余光密切地观察着身侧人的一举一动。
他实在是很高,能够轻易地将她拢在自己身前,浑身气质凛然,一张淡红的唇微抿,沉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沈稚渺注意到他左眼缚了纱,刘海颇为凌乱,长长的,稍遮住另一半眼眸,瞧着倒是有几分别样的乖巧,总令她有种想要伸手抚抚发顶的冲动。
“走。”少年垂首,瞧着她,嗓音淡淡的,蕴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沈稚渺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她缄默颔首,让出身旁的位置。
油纸伞虽大,可她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伞便又显得小了些。
阴雨连绵,山道上充满湿润的泥泞。
一轮寡淡的日从天际冒出,山霖浓雾渐散,沈稚渺将心思重新放回山顶的桂树上,忍不住加快脚步。
她实在是过于急切,以至于忽视了脚下山路。
这山路裹挟着浓雾,已变得十分泥泞潮湿,宋拾薪想开口唤几声当心,才开口,少女便踩中一颗圆滚的碎石,身躯重心不稳,霎时开始往后倒仰。
他眼疾手快,手扶住她与自己换了个位置,好让她站在自己身前。
沈稚渺半晌未反应过来,顶着惶惶然的一张脸,手仍紧紧攥着他结实的臂,半埋在他怀里,一颗心跳上了嗓子眼,似是受到不小的惊吓。
实在是有惊无险。
沈稚渺抚着心口喘了口气,一抬头,少年玉白的下颌近在咫尺。
不知觉中,她闻见了来自他身上的气味。
两人挨得极近,身上的气息相互交织,侵染。
他的衣裳并未浆洗过,却残留着一股单调的皂豆的气味。
闻上去很干净,不算惹人厌。
两人只接触了一瞬,宋拾薪便很客气地放开了她。
沈稚渺见他如此沉默,自顾理了理衣裳,对他正色道:“谢谢。”
听见她用细软的声音道谢,少年眉一松,眸中融了几分不期然的温润。
他稍稍颔首,低低道了声嗯。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期间,山下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多,沈稚渺无端走得更快了。
少年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发顶,又令沈稚渺越发心虚,她真不喜欢这样平白被人端凝。
而且,此人似乎有些不识礼数。
方才不相识时多看两眼也就算了,如今竟光明正大趁着她接近自己时看了她这么长时间,想来也并非全然的正人君子!
一瞬间,沈稚渺对此人好感大跌。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稚渺选择一边疏远他,一边隐忍不发。
雨下得淅淅沥沥,宋拾薪见她才道了谢,却一直往外躲,心中疑惑,却仍迁就着她,无声将伞倾斜至她发顶。
二人登上山顶,沈稚渺望见那繁茂的树丛,兴奋地忍不住往前奔走几步,回头看去,才发现他一路上为了迁就她,右肩半边衣裳都湿透了,洇湿得晕染成更深的漆黑。
沈稚渺微愣,瞧着这一路护送自己上来的陌生人,心中想法有些复杂。
而少年却不甚在意,只于距离她数步的地方停住,瞧着她与那山间桂花相映的身影:“你……想摘桂花?”
沈稚渺也学着他的语气,扬起秀气的下颌,轻淡地嗯了一声。
他又问:“送给谁?”
沈稚渺不说话了,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与他说。
她没回答,左手提着稍长的僧衣袍角,快步走入树丛之中。
少年站在不远处,见她踮起脚,伸手揽出一丛桂花,鼻尖凑上去闻了闻,卷翘的乌睫轻轻颤动,像湿润的蝴蝶羽翼。
她似是很开心,惶然的面上终于绽放出娇俏的笑容,眉宇间顾盼生辉,一点清润的漆眸,面庞粉圆,如珠似玉。
山下有人长长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有几个僧人已经上山来了,只是不曾上山顶来寻。
他们都唤她——郡主。
宋拾薪对这称呼并不陌生,甚至称得上是熟悉,至少在四岁前是如此。
他稍稍垂眼,呼吸稍缓,眸中多出几分对旧事的眷恋,再抬眸,这份眷恋便很好地被他隐藏起来。
只是一想到她没认出他,明知下雨还要千辛万苦上山折枝,甚至不让他知道所为不知何人,宋拾薪心底多了几分淡淡的失落与懊恼。
而这厢,沈稚渺专心致志地折枝,并未察觉出少年的垂首丧气。
桂树茂密,雨势不很大,林中湿润,沈稚渺挑选着最饱满的花苞,时而向那少年瞥去一眼,确保他不会下山告密,坏她的好事。
他送她上来之后巍然不动地站在距离她数十步的距离,脊背挺得很直,单手撑伞,整个人隐在模糊的雨幕里,倒是令她有种别样的安心之感。
只是不知为何,沈稚渺总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不过旁人的喜怒一向与她无关,她是郡主,无需在乎外人的想法,更不用看谁的脸色。
时光飞逝,沈稚渺渐渐入了迷,理所当然地把他忘在了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千辛万苦寻到一支最好的花枝时,身后忽有人冷不丁道了句:“郡主?原来您在这儿,吓死奴婢了!”
沈稚渺呼吸顿时停滞。
猛一转头,只见那一直静候着她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陪侍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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