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属下这几日在皇城附近寻过了,没有发现皇太女的踪迹。”廉贞禀报道:“属下发现胥月女皇近卫也在找人,其内功深不可测,属下不敢跟太近。”
连廉贞都不敢跟太近的近卫...
乔栖风轻声低喃:“雾影卫。”
梦里最后护在胥璜身侧的便是这支影卫和她的二十四节气,他的二十八宿在他们手中折损过半。
廉贞一愣:“主子怎知?”
想起什么,又问道:“莫非也是主子梦中所见?”
要说梦中所见倒也不准确。
毕竟那梦大多时候都是模糊的,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他几乎没有看清楚过谁的脸。
但乔栖风并未多解释,只嗯了声,道:“既然连雾影卫都没寻到,你应也是找不到的。”
他已在此停留几日,不宜再久待,否则被胥月的人察觉,必定会惹来麻烦。
“先回去。”
廉贞闻言松了口气。
“是。”
主子的计划实在太过冒险,回去也好。
只是主子这番罪算是白受了。
“备舒适些的马车返程。”
“是。”
便是主子不说他也知晓的。
主子向来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性子,这些年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他每每一想到差点让人将主子抢去成婚,就恨不得提剑去砍了那些人。
-
巍峨高山绵延,蝉鸣响彻山谷,正值仲夏。
山壁上留着不少前人路过的痕迹,山路虽艰险,却是条捷径,是很多商贩无奈之下的必走之路,也在这里葬送过不少性命,因此,前些年官府出面修了另一条路,此处便渐渐的没人走了,荒废不知多时,不同于山外的燥热难耐,山间洞壁低谷渗着丝缕凉意,倒是处绝佳的纳凉圣地,然大抵是因久不见人气,难免透着几分阴森。
而这样一处崖高万丈又人迹罕至的高山,却正是围剿魔头的好地方。
今日的山涧,阴森中还透着浓郁的杀气。
蓦地,有银铃声传入山谷,一道倩影猝不及防闯入岩石入口,是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她的身旁跟着一位神情严肃的俊俏男子。
正是胥璜与启蛰。
胥璜见眼前高山耸立,山壁陡峭,停下脚步探身望了眼深不可测的崖底,不敢置信道:“这样的地方怎会有路?是不是哪里走错了?”
山间凉风阵阵,不似外间燥热,倒也不算难熬,只是山路实在陡峭,这一路本就走的心惊胆战,原想着就要熬出头了,可谁曾想陡峭的山路背后,还有这样险峻的深崖石壁。
启蛰拧着眉头细细比对后,道:“没有走错,翻过这座山,再走一日,便能到凤昭皇城。”
胥璜不由咋舌,凤昭人为何要将路修在这样的峭壁之上。
正在她权衡时,启蛰突然沉声道:“殿下小心!”
与此同时,启蛰将胥璜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扫向头顶山崖。
胥璜下意识抬头:“怎么了?”
不等启蛰回答,胥璜便也感知到了逼近的杀气,这是她在梦境之外从未感受过的危险。
“有绝顶高手。”启蛰当机立断:“走!”
胥璜二话不说便随启蛰离开。
这一路上二人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的甩开了雾影卫,却没想到临到凤昭了竟还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然二人才走出几步,身后劲风已至,启蛰不得不回头护住胥璜。
也就这一驻足的功夫,已有人影从天而降,胥璜随之转身,见眼前是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她着一身红黑袍子,眼神凌厉,唇角溢着几丝血迹,气息不稳,连胥璜都能瞧出她受了重伤。
胥璜打量她的同时,她已迅速将目光锁定在胥璜身上,眨眼间便已到了胥璜跟前,启蛰上前相护却被她一掌逼退,等稳住身形,女子已经用手锁住胥璜的喉咙。
“殿...主子!”
启蛰惊呼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饶是启蛰已经提前察觉到危险,还是输在技不如人。
女人的内力过于雄厚,且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不等启蛰与其交涉,又先后追来六人,几人只扫了眼启蛰,便目光凌厉的盯着女人:“魔头,休要再逃!”
女人冷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真是好大的本事!”
“休得胡言!”
领头那人端的一身正气,神情凛然道:“你为祸武林,残害无辜,今日我等不过替天行道。”
同行一人附和道:“同你这女魔头还讲什么公平,交出东西,或可饶你一命。”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也是另有企图罢了。”女人冷声道:“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将东西交给你们!”
两方阵营唇枪舌战,除了启蛰,没人在意被挟持的胥璜。
启蛰早已经察觉到女人状态不对劲,一时也不敢刺激她,听了来龙去脉,心中隐约有底,晓得这些人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为了女人手中的什么东西,他们不过是误打误撞闯入这场争斗中。
想到此,启蛰压下怒气,试图同女人谈判:“你先放开主子,有话好说。”
胥璜被紧紧掐住脖子,说不出话,只能尽量微仰着头让自己好受些。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样的事也能碰到。
女人头也不回道:“只要他们放我走,我便放了你主子。”
启蛰知道女人内力不可小觑,不敢强来,只能看向自诩武林正派之人,抱拳道:“我主仆二人无意闯入各位恩怨争斗,我家主子柔弱受不得惊吓,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领头之人皱了皱眉,打量了眼二人,正色朝女人道:“女魔头,先放开这位姑娘。”
女人却掐得更紧,语气阴狠:“放我走,否则我要她给我陪葬。”
胥璜有些喘不过气,闷哼了声。
启蛰脸色愈发沉重。
领头华服之人皱了皱眉,没应她,似在权衡,这时,身侧有人道:“徐盟主,为了抓这个魔女,我们已折损不少人,万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话音将落,又有人道:“是啊徐盟主,再者这主仆二人出现在这里也不寻常,说不准与这女魔头是一伙的。”
领头的人正是当今武林盟主,徐炀。
徐炀闻言,看向胥璜启蛰的眼里带上了几丝怀疑:“敢问二位,为何会来此地?”
启蛰沉声道:“我主仆二人去往都城省亲,被舆图带来此处。”
说着,他将舆图打开展示给徐炀。
徐炀还未开口,身侧人便道:“简直满口胡言,这条路早就没人走了!”
“对啊,好好的官道不走,翻山越岭作甚?”
“莫不是与这女魔头商议好用此计脱身吧?”
徐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良久后,道:“你二人身份实在可疑,待我擒住这女魔头再行查证。”
女人这时阴狠笑道:“行了,装什么正义君子,无非就是舍不得我手中的东西,不愿放过无辜之人罢了,还非给人按上罪名,才能杀得心安理得,你们自诩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不过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启蛰脸色越来越沉。
身为皇太女的贴身暗卫,自小练就一身本事,又岂会揣摩不出徐炀等人的心思。
他们这是打算不顾殿下死活了。
启蛰明白今日无法靠徐炀救人,便朝女人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了主子?”
女人眼眸一转,道:“我只想脱身,你若能助我,我保证不伤你主子分毫。”
启蛰抬眸看向胥璜。
胥璜艰难的眨了眨眼。
一方是虚伪的正义君子,一方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哪边都不可信。
奈何她的命握在女魔头手中。
启蛰接到示意,点头:“我答应你!”
徐炀等人脸色骤变。
“果然是一伙的!”
“今日谁也别想走!”
众人虎视眈眈,只等徐炀下令,徐炀缓缓抬手:“这二人与女魔头为同伙,格杀勿论!”
启蛰怕他们伤着胥璜,提剑便迎了上去。
女人则挟持着胥璜被逼缓缓后退。
这些人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十年后的启蛰或许能拦住他们,可如今的启蛰以一敌六,应对的极其吃力。
可他的身后是胥璜,他不能退。
胥璜眼睁睁看着他伤痕累累,却还死死挡在她前面,这样下去他怕是得死在这里,胥璜急的拍了拍女魔头的手。
女魔头见她有话说,松了些力道:“你这护卫倒是忠心。”
“咳咳……”
胥璜忍着喉咙的不适,道:“他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你有什么好办法?”女人。
都快被逼至绝路了,胥璜能有什么好办法,但到底受制于人,不敢触怒她。
“你内力那般深厚,若与他联手,未必没有胜算。”
女人没吭声。
好半晌才道:“这么想救他,这是你小情郎吧。”
胥璜:“……”
都这关头了,她脑子里还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被他们不眠不休追杀了三天,我若还有气力,又何必挟持你?”
胥璜皮笑肉不笑:“…那你可真厉害。”
被追杀三天还能一招击退启蛰。
眼看启蛰又受了伤,胥璜忍不住了:“你放开我,我去帮他。”
后来那些年,启蛰是她身边最重要的同伴之一,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这里。
“那可不行,放了你,你和你的小情郎逃了怎么办?”女人阴恻恻道。
胥璜脾气向来平和,此时却难得的动了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
“堂堂女魔头,在这做缩头乌龟等死?横竖一死,不拼一把对得起你这名号?”
女人:“…”
女魔头是个什么很威风的名号吗?
说话的功夫,启蛰又挨了一掌,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但仍持剑护在她们身前。
女人眼神隐隐发红。
这一幕,宛若场景重现。
胥璜看的心中发紧,正想强行脱身去助启蛰,耳畔却响起低微的声音:“敢赌一把吗?”
胥璜一怔:“怎么赌?”
“他们要的是我,我带你走,他们自然顾不上你的小情郎。”女人徐徐道。
“赌。”
胥璜毫不犹豫同意,可又有些疑惑道:“你若能走,一个人岂不是更好脱身,何必带上我这个累赘。”
女人弯了弯唇角:“你可不是累赘。”
说罢,不等胥璜作何反应,便飞速封住她的穴道,一把搂住她的腰,往崖底一跃而下。
“啊。”
胥璜猝不及防身体失重下意识惊呼出声,随后便觉冷风袭面,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底。
她这才反应过来女人带她跳了崖。
眼前这崖与先前那断崖可不一样,这崖深不可测,跳下去怕是连渣都不会剩。
操!
这能叫赌?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冷风灌脸无法开口骂人,穴道被封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闭上眼一边在心里怒骂,一边安慰自己听天由命。
“主子!”
启蛰察觉到身后动静,扑到崖边目眦欲裂:“主子!”
徐炀几人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幕,纷纷掠到崖边探头往崖底望去。
“噗!”
一道闷哼声突然响起,众人急忙回头,却见一个同伴被一剑穿过心脏,他的鲜血溅到启蛰眼睛上,显得男子凶狠中带着几分疯癫。
死的是最先开口说胥璜与女人是一伙的男子。
启蛰缓缓抬眸看着余下几人,目光定在徐炀脸上,咬牙一字一句道:“你们,都给主子陪葬!”
说着便提剑朝几人砍去。
他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牵制住徐炀几人,可眼下他们要的东西还在女魔头手中,实在不能在此纠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炀找到机会脱身,下令:“拦住他!”
有三人随他下山,另外两人负责牵制启蛰,启蛰此时已是万念俱灰,脑子里几乎只剩下杀戮。
他要为殿下报仇。
半刻钟后,启蛰提着剑满身鲜血的立在崖边,他没有保护好殿下,本想跳下去赎罪,可又一想,不能让殿下死在异国他乡。
无论如何,他都要带殿下回去。
而他心中,亦存着那么一点点的念想。
万一…万一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胥璜是被打醒的。
醒来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痛,她迷茫的睁开眼,对上一张美艳但无情的脸和女人停留在半空将要落在她脸上的手。
见她睁了眼,女人轻飘飘收回手,小幅度的甩了甩:“醒了。”
胥璜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打我。”
“从没有人打过我的脸。”
女人本无动于衷,见胥璜捂着脸眼底蓄起了泪光,眼神才微微闪躲开:“你晕过去了。”
胥璜:“所以呢?”
女人一本正经道:“我们在逃命,你再不醒,等他们追上来,得死。”
胥璜气的眼泪直往下落。
“那是因为谁逃的命?”
她是真的委屈。
哪怕在梦里,她也没挨过谁的巴掌。
女人见她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皱了皱眉:“行了,从这么高的崖上跳下来,我能护住你不死就不错了。”
“那是谁带我跳的?”胥璜目眦欲裂质问。
女人阴狠的面上难得有几分心虚,但显然她不太会哄小姑娘,生硬道:“你想怎样?”
胥璜气笑了。
她平白受这无妄之灾,还挨了她不知道几巴掌,还理直气壮问她想怎么样?
“怎有你这样厚脸皮的女人?”
女人被骂了也没生气,反倒是又平静了下来:“你是要在这里骂我,等他们追来被他们杀死,还是想活?”
胥璜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
她恨恨瞪了会儿女人,才压着满心怨怒打量了眼四周,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在峭壁上一块突起的石板上。
若那些人追来,她们无处可逃。
胥璜的火气压不住了:“这跟方才有什么区别?还能有什么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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