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街坊上悠悠荡荡,临近子时的西市,将要闭坊了,闭坊也有闭坊的看头,两个差衙里头的随班吏,手里拽了一根粗线,一个拖住一头,另一个拖着那头往坊门的另一侧走,像拖了根绊马绳,是为防那些饮醉了的车马于闭坊之际硬闯。
其中一个摇着铃铛,铃铛声软绵绵的。
一个孩童朝坊门看了一眼,手里是一只敦煌小鼗鼓。
像是市贩家的孩子。
巴掌大的鼓面,飞天在鼓面上反弹琵琶,那懵懂的“咚咚”声,却似乎比铃铛摇得更远。
刘姑面善,孩童最喜。
她朝那孩子微微一笑,将帘子放下:
“楼主对这个池姑娘也太好了,但我瞧着她并不像见情的人。”
叶九霄在马车里拽了拽裙襦,绣鞋的尖露了出来,那侯少刺掷钗的时候,有一滴血溅在了鞋尖。
血已经干涸,指甲一拨就掉了。
马车外头的流光透帘,幽靛色的,映出叶九霄目中一瞬而逝的狠厉。
但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而一笑——
“从掖庭出来,我的籍就一直在大理寺,和她们这些在教坊司的不同,声乐、舞技一类,我们便是按日头去教坊司学,那些年我脑仁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杂七杂八,总之没一桩在这些‘正事’上头,既没有专攻器乐,也未曾磨砺身技,有一段时日,教坊司教琵琶,我……琵琶没带。想来也是奇了,这么大个东西,竟然能忘了,于是乎干坐在那里一日,那教我们的掌教乐师原瞧不惯我,怒了,说要是下次习艺,再不带琵琶,就要同我‘鱼死网破’,理论到教坊使那里去……”
“谁想到第二次出门那日,我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旧把琵琶忘了,且走到教坊司才想起这回事……”
叶九霄说到这里,搓了搓鼻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巧那日教坊司他们自己乐籍的姑娘排完琵琶,从里头出来,教坊调度有泾渭,我们大理寺的人,入教院坐马车,途中不得自行离开,我就在马车里朝那些群姑娘的背影唤了一声——谁把琵琶借我一用!”
“约莫三十来人,都回头顾了我一眼……没一个搭理我。”
听到此处,刘姑笑了。
“十几个弹指过后,一把琵琶托到我面前。我心内一热,那琵琶主人单举着一只手,却是一脸清冷……”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她身侧傍着一个姑娘,人小,声音脆,说:一素,这不知是什么人,你的琵琶怎好轻易给人?”
刘姑听到这里已有些明白了——
当家的是在答她适才一问。
那鼓声咚咚,似乎依旧萦绕在马车边上。
叶九霄重新打开车帘,原是那孩童追在马车后头,笑着朝她递出那面敦煌鼗鼓。
“她还是没有说话,眼前琵琶纹丝不动。马车虽入了教院,走得不快,但我还是一把将它捞了过来。”
叶九霄探身车外,腰腹一弯,倏地接了那面小鼓,朝那孩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回去。
“掌教乐师的课毕,我便寻机将琵琶还给了她,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琵琶名动两京——那日她在众人之中走出,将琵琶递给我,那情景,像一幅画一样,至今仍旧烙在我脑仁之中,清晰可见。”
她扶着窗,看着孩子满意地回去,才又缩回车内:
“兜兜转转,当年傍着她,让她别理我的姑娘,如今傍在我身边——”
刘姑一愕,叶九霄朝她一笑:
“已是我们九霄楼的‘二当家’。”
“若说我叶九霄这些年,丽娟、李哥、大唐、眉舒、还有你们,诸多友人帮扶,万物寻根,若问内求,便是信任二字植根于心,总有这样那样的人、事让我得以信任,所以她池一素——不欠我什么。”
刘姑跟着马车,静静地听着。
“这些年也听着她们说过楼主以前的行事,瞧着不像,这一段,倒有些像了。”
叶九霄笑了笑。
话音落完,九霄楼的刺帘重新洗过,已经展在面前,李长柏在楼前站着,一动不动,拿着手掌在那里比着,对着一个小厮道:“往那里再挪个半寸”,那小厮将刺帘挪了半寸,这一挪,李长柏面上露出了几分舒泰。
回头一望,见叶九霄和刘姑从马车上下来。
“当家的来看看,怎么样?”
叶九霄凑近了一看,原是那帘边滚了薄薄的一层金线,比之前显得亮堂,精细而不俗气。
“灵光!”
李长柏自信一笑,一道回了院中,院中今日尤其的热闹,丽娟、安竹都仰着头,眉舒手里捧了个大灯笼,安竹在那灯纱罩上抹了些碎粉,彩灯悬在线上,一时腾将起来,夜中竟然莹莹泛绿。
“这是什么?”
眉舒最活泼: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丽娟和安竹两人善巧思,安竹听眉舒答得模糊,走近了两步,她声音清冷:
“这整块料子做的夜光璧我们是难得,但珠师冶磨剩下的料子,那些碎石块却好得,且采买起来也便宜,京内这些文人举子,夏日间最喜“咏荧”,又想起李太白的诗,我们便将两者相合,糊散在灯罩之上,烛火一打,别有一番风味。”
眉舒踮着步子,在院中自舞两步,吟道: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叶九霄知道,她们这般忙活是为了迎李相。
低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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