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路西法所言，林登不属于本地。
也正如林登自己所言，他有那么点点原则。
不幸的是，其中有一条，刚好叫做“不随便干涉地球时间线”。
不过，他球和他族倒无所谓。
因此林登一边问，一边默默再度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所在与所见。
答案非常悲催。猫耳黑制服男曾经属于人类，路西法没有报错地名。一样样清点过去，唯一可以豁免原则的，居然只剩下那个红披风——
一个外星人。
一外星人，穿着花里胡哨的紧身衣，跑地球的城市干什么？哦，这位紧身衣外星人胸前还有个盾徽，镶着像英文字母S的符号……这代表什么？小码？
但它底下那两块胸大肌，看着可真重。
尤其是它们的主人被定格在一个微提着肩、意欲发力的姿态中，这使得它们一块绷紧，一块半松不松，把那盾徽撑得歪向一侧，让那大大的S形符号仿佛不堪重负、正缓缓滑落。
反正时间线已经乱了，林登索性闪现过去，帮忙正了正。
一如所见，手掌下的弧度厚实饱满，体量亦不是单手可以从容覆盖。林登还想严谨微调，背后却于此时响起嚓嚓声，是纸质书页被快速翻动的响动。
“正义联盟仍未知晓原因。”*
“他们曾花费数周去寻求答案，因为他们内心深处知道，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他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中最优秀的那个，绝不会儿戏般徒手拆毁建筑。是一场太阳风暴改变了他么？是冥思螨？是卢瑟研发了新型氪石？是达克赛……哈。不可能是达克赛德。这个现实里不是。”*
林登莫名其妙地瞥了眼突然乐不可支的路西法。
这家伙端着一口故作庄严的广播腔，一边念着仿佛全知视角旁白的答案，一边故意跳过关键情节，吊足人胃口——
——路西法手里正摊着本漫画书，封面上，正是一个神似猫耳面具的卡通剪影，脚踩石雕，向天咆哮。
剪影背后，是燃烧的城市，身上是质量遭到严峻考验的制服，头顶还印着一大溜夸张的词汇：黑暗夜晚、金属、蝙蝠男、破坏者……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把这些关键词随便排列组合一下：“黑夜金属：蝙蝠男大破坏”、“漆黑夜晚金属风，蝙蝠男摇身一变大破坏者”、“月黑风高夜，蝙蝠男出道唱金属乐，花名破坏者”……
听上去都能成立，但成立得怪怪的，至少对应不到此刻动摇现实基础的景象里。
不过，路西法既然亮出这本漫画，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些花里胡哨的词汇背后，藏的是能撼动世界的大事件。而他俩这通酒后乱来，恐怕正好砸在了事件正中心。
鉴于它们应该就指代着不远处的猫耳男，刚帮助外星人扶正胸肌的热心群众林登又好心地一抬手，把猫耳男升到一根幸存的路灯上，顺带将此人拗了个与封面一致的造型。
拗完之后，既没掉落物品，也没刷新场景、播放音乐，林登不免有点失望。
再看红披风——“正义联盟”、“他们的希望”、“他们中最优秀的那个”，能被这么形容，还能逼封面主角悍然变身，想必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自己拿起的苍蝇拍，已然挑乱这个世界的命运线，捅进了类似“灭世级大战前夕KO双方领袖”的超大因果之中。
至于路西法为什么特意排除达克赛德……初来乍到，本地势力间的私人恩怨，不关他的事。
“谢了，路西法。”林登郁闷地叹口气，“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太客气了。”路西法回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规则限定的完美微笑，“所以，定在这了？”
“干都干了。”
林登耸耸肩，回头扫了一眼封冻的街景，又望向那个同样被封冻、却与这方世界命运死死纠缠的外星人。
很有意思，他俩同为这颗星球的外来者，这位已经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深到被称作希望，稳到能承载命运。
也正适宜混过这一现实的免疫系统。
林登好奇地上下审视他：“而且，刚好，我在找锚。”
外来者直接干涉现实，等同于入侵。
但如果有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稳定的本地个体为锚点，转接力量，那一切就只是作为锚的延伸，名正言顺，不会触发任何警报。
一锚之差，决定是客人，还是敌人。
“更像在自找麻烦。”路西法评论，嘴角的弧度也扩大，似乎终于从达克赛德的乐子里抽身，又捕捉到了更大的乐子。
他饶有兴味地看向那个红披风：“基石么？支柱么？不，他背负的命运还在书写，他的道路尚未定型，而你……”
他却不再说了，只是漫不经心地卷动手中漫画，纸页随那双优雅的手越卷越细，最终化作一支漆黑的烟。有火焰自燃，有硫磺气息弥漫，有灯火自他身后白色大理石筑成的酒吧次第亮起。
路西法叼烟一吸，亲热地搭来一条完美的胳膊，嗓音宛若银箔：
“不如这样，我的朋友，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去处，古老，富有挑战，远比人类的世界稳固……”
“还有能俯瞰火焰之河的河景高层，和欣赏鲜血湖泊的湖景别墅，对吧？”林登也感兴趣地转头，“迷人的地方。可惜我更需要低调。”
“你可以做一个低调的客人。”
“那也是个外神客人。”林登笑了笑，“我一脚踏进地狱，用不了多久，从天到地都会窃窃私语：晨星领回了域外的什么……再往后，恐怕就是备战。”
“那正好，”路西法低语，“战火、混乱、新秩序，难道不比选这个愚蠢的紧身衣有趣？”
“也许没有新秩序。”林登沉吟，“要是闹到天启了，你我双方亲戚齐聚……你家那些位我不熟，我家那些位一旦降临，这个现实本身都可能撑不住。”
“喔……”路西法眯起眼，好似沉吟，好似不满，也好像稚童在设想与展望。他这般完美的造物，连蹙额撇嘴都自带一股令人心神动摇的魅力：
“那么，雾之子林登，你为何会认为我，最初的恶魔，洞穴壁上的暗影，从来无法拒绝我父国度中混乱的恶蛇，不乐于见到那场面成真？”
魔鬼的名是火焰，是雷霆，是毒蛇殷红的蛇信。封冻的时空随他的嗓音嗡鸣，尚能流动的空气里弥漫开无名渴望。林登视若无睹，也友好地拍拍魔鬼的背：
“很简单，携光者。神战也许有意思，但它绝对影响酒吧生意。在‘可能’和‘绝对’之间，你我的倾向，不是一目了然么？”
他看着路西法，路西法也看着他。他们勾肩搭背，四目相对，倒没谁不慎对眼。路西法低嗤：“你说得对。对，但无趣。你的锚已经开始影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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