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二十三里,皆是山林,毫无人迹,却有许多人为之物,好比有多方小庙分布山间遍野,小庙简易为石砌,却不能容纳人,香炉烛台泥塑仙皆有,这倒是想起,有些香客会请求在寺庙中安睡一晚,向神佛请愿,如果有人觉得在大庙睡了几晚不显灵,托梦不成,就会有人自带香烛果饼,走上一段山路,来拜奉山里的神仙,完事后也不走,偏要在小庙里睡上一晚,一说越偏门就越显灵,或许神仙就会托个好梦。
山间小庙多为无主之地,被称之为“阴庙”,何况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又叫不出山名,有人甚至听信谣喙,好话说尽,最后想求财的拦不住,非要去见识一般,忌讳之人本不想久留,于是久而久之,敬而远之。
“无处寻仙,愿显真灵?”
直至前方,有一处山茅草屋,里头漆暗无光,隐约有牌匾立于室内中堂之上,门外有一道八字石碑,皆为篆刻,划痕也落下不少,底下还刻着很多蝇头小字,倒是很像人名,楼少渊擦了擦石碑上的泥沙水印,摇头说:“还不如到此一游实在。”
锦玉稍微想了会,思绪淡然道:“应该是当时修建此地时的留名。”
楼少渊原本是蹲在旁边细细观摩,没过一会,脸都要贴在石碑上了,像是看到熟人一样,惊奇地瞪大眼睛,表情来回变幻:“哇!竟然有个人和你一样姓独!果真是亲上加亲,也有姓檀的,奇怪,也有姓道的?怎么建上一座草屋,也要有那么多人?这也不同姓,按理说都是一个地方的,至少都是同村同姓的多,怎么这么多外来姓氏。”
原来那留名处,一人唤檀行故,一人被称之为道花枝,他斟酌品味,刚想着后者唤“花枝”好浪荡,却不成这檀行故的名字却刻的歪七竖八,就像刚学会写字一般,也不知为人是否收敛。
这一路的独翊总是听而不闻,也不是没兴趣,或许还记得与那公子哥的一番对话,时刻愁眉蹙额,怅惘地站在一旁,偏头嗫嚅:“楼兄,我觉得兄长为我付出的一切难以想象,原以为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一直以为外界认为的我,并非是我。”
楼少渊耳朵一竖,既然陌路的异姓这么多。多自己一个也无妨吧?正准备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凿刻的东西,于是边扒拉石子边说:“别太惊讶了,你被别人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他要是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存在。早该把你隐没在京城!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肯定有过人之处的,你兄长吃了那么多苦,肯定是要给你更好的生活呀,是为了往后让你有更多的选择!你虽然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家主也当了个稀巴烂!这都不是事!你又不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未来还有好多菜等着你呢!”
见他又开始犯难,这些年诸如此类的话听了不少!你规劝我,我调停你,指指点点的说教语气千回百转,最后好一副不成器的样子。不知到底说的是谁?
言过其实,独翊还是会被笑出声,自馁之人也并非觉得这是“捧杀”,更像是好友之间,会逢其适的别致趣味,夸到最后,剩的一点劲也没有了,不管怎样,还是早些让他兄弟俩团聚,省的在这拖泥带水,万一下次遇到的是不知名的蛇类,难道也要一并带走?睹物思人了。
想想就可怕,还是离他远点吧。
锦玉虽然听的不太明白,也该上前劝慰:“独公子,锦玉见你时也是有独到之处的,你难道没发觉吗?”
“真是赞誉了。”
独翊涩然苦笑,攒着那股泄劲摇头走远。
锦玉愣在原地,感到莫名,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神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他总觉得独翊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这种力量,不仅远在自己之上,就像是暂且被压制,自身却无从感知,旁人却觉得不同,刚想问问祁连将军,他一路来都没好奇这人的身份?
回望着他走远,低头摸出铜镜月,伸出手戳了戳他,触感之轻,也就给他挠痒痒了一样,思虑一断,便将想法隐了去,既然祁连将军对他没顾虑,也就打消疑虑了,于是带着铜镜月去看庙外的山景。
锦玉在地上捡到了一条枝芽,即便不用瑕瑜,亦可以化枝为韧,灵力渐增到手心时,枝条便很轻易的幻化作一根绳子,将铜镜月系到了脖子上,惹斜处花枝乱颤,故人早已近身,好一副青镜玉郎的模样,总算带他看清了周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见他们都走进屋内,独翊定神一瞬,思绪飘去,并无意向同行,直至空中弥漫起一丝淡淡柚香,举步上前,身子不由自主的离开此地,转而绕到庙后,近旁有一棵柚子树,这冬月里竟也长势茂盛,实在惊人,仔细一数,结果了七颗,既然无人照看,当真是棵野树,当下并无水源,就让他们解解渴,摘一个也无妨吧?刚要伸出双手,身后就有一道女声传来:“仙君临驾小庙,有失远迎。”
背后正是文旦君,她一身缃色宽袍,一系翠绿发带延长至腰身,面容柔和,眼如琥珀,不似凡人,独翊立马明白过来,看来也是这山林一方的守护,是被抓了个正着,摘柚子的手瞬间僵在那,连忙尴尬的缩回了手,作揖道:“恰逢此地,刚想摘果,却是个有主人的,实在冒犯了。”
“无妨,仙君自当随意些,请随我来。”
文旦君轻笑一声,说起话来也是随和,半路指引,将他带回那间小庙,独翊跟上去,又转头看了看四周,一边挠挠头,这也没人啊,哪来的仙君?难道是锦玉?怎么就不见了?还是那么胆小。
庙不算很大,前后无门,难免被风吹雨打,里头有枯枝败叶积累,像是要堆出一张树叶床来,两人从后边绕到前堂,路过中间时,瞥见侧面一幅山君图,采用黄麻纸所绘,毕竟很久没有润色,山君图黯淡了不少,还好这虎啸风生之相并未破灭,脑海中瞬间激起一阵浓墨重彩,见那山君脚踏枯骨,有上山恶鬼、下海夜叉手持武器将它包围,眼下引起风吹草木动,魂绕着满是怪诞不经的气息,谁也无处藏形匿隐身迹,遇险难辨真伪,叱咤一啸百鬼散。
庙中牌匾采用杉木雕成,门匾篆刻而生,边框却无任何纹饰,边缘附有红漆小字:山君自是猛虎道,奸佞小人,食以化之。
想必遇真也十分传神,不再多想,文旦君将独翊带到了庙前,锦玉和铜镜月早就在前方,旁边还伏着一只赤虎,看它双耳圆润,眉前生白,方为乌金亮眼,长须独立,身形挺拔,目光如炬,毛色赤黑如丹枫,仔细一注意,却少了一只右眼,当真可惜!
来回脚步传出一阵动静,赤虎扫了扫耳朵,这会儿正深思熟虑的打量着来人,不用多说,山君图绘的便是这赤虎。
楼少渊不敢逗虎,只好躲到另一棵树上远远偷看,巧的是,这处也是一株柚子树,抬头扫视一圈,离近点儿在头顶,也结了一颗柚子,这柚子生的极大,正会儿摇摇欲坠,又怕那山君注意到他,于是紧闭双眼,浑身发抖,极为害怕。
将树晃的也跟着哆嗦,时不时的抖落下几片树叶,以为闹出动静了,更吓的站不稳了,老是觉得还站在地面上,毫无安全感可言。这边的兰桡跟动物们打成一片,像是没有半分威胁。
不一会,楼少渊有种不详的预感,原来顶上这个摇摇欲坠的柚子,如同活过来一样,来回摇晃的越来越快,树下的传来的呼吸声极重,像是有东西忙不迭地从远处赶来了,低头乍一看,还以为有雪堆积在树底,可也没下雪呀!
没成想是只白虎!
想必胖的爬不上去了,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撞树,楼少渊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挥手抓不稳,踩不稳树干,树干没折,险些把自己折底下了,大喊道:“啊啊啊!!!啊啊!!我没命啦!!”
邵为雪仰首轻笑:“你早该爬上高一点的树。”
稳住身形后,楼少渊低头一看,见这白虎的块头远比那山君还壮上许多,今日又精神饱满,十分活泼,右脚踩着柚子,举目围他,作势轻轻一踢,柚子撞到树上,这阵势,难道还想把楼少渊撞下来?吓到他不敢再乱动,白虎又低头叼起柚子,他才回过神,原来树上的柚子这么少,都是给它当球玩了,好不巧!楼少渊就偏与它对上眼神!
忽闪一瞬间,一道身影从上抛下。
那颗柚子硬生生的砸到了底下的白虎脑袋,最后闷啸一声,将那白虎栽倒了,四脚朝天一动不动,好像被砸晕了。
一只白鹿从远处奔来,又有灵麂穿过林地,越过灌木,嘴里叼着枯叶,打算集中起来,给自己做个窝,一听虎啸沉闷。才前来查看,这灵麂和白鹿,皆是通体雪白,欢蹦乱跳,极为罕见,是白祥之兆!
它们连忙将枯叶扔下,原以为是想看白虎的伤势如何?见它接近,白虎仰着天轻吼了一嗓子白麂,怕那白麂的獠牙碰到它,那远旁的山君就不悦了,虎眼射去,两方对视,盯着它看了良久,白虎立马老实,倒地不起,四肢朝天不再动弹,任由那白麂在它身上一蹦一跳。
见白虎被教训,白麂不移动半分,还是幸灾乐祸的在它肚子上蹦着,白鹿则是用头拱了拱白虎,想让他起来,又怕头上的角戳到白虎,“呼哼”一声之后用前蹄踢了踢他的脸,白虎被彻底又惊又吓后,空落了好一会。
楼少渊有些得意,反正不是自己干的,只要时刻注意树下的动静就好了,自我侥幸后,紧接着又爬高了几步:“不碍事,哈哈,高的我也爬不上去!只能寻了个矮的,不过长得威猛的那只还是没注意到我,底下那只白虎胖胖的,还有点傻傻的,应该上不来,嘿嘿,我还能活一会。”
“怕什么?这老虎不伤人!很乖的!”兰桡手上持着一根分叉木棍,蹲着给赤虎挠头,山君像是舒适过头了,眼睛闭着跑神了好一会,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察觉到有人注视它,顿时虎威不保,咧牙露嘴变回凶猛的样子,忙着四处镇吓其他人。
见状,楼少渊也只能牢牢地抱住树,像是抓住了命根子一样,一刻也不想松开:“简直怕死了!它是你养的宠物吗!你难道不清楚猛虎的特性?本就好嗜杀!他们做妖的天生不怕,是有不寻常的天赋!到时候化个形就飞了跑了!留我一个两只脚的算什么?我连个能护身的法子都想不到,你能降虎,你师姐有剑!我只有一把扇子!难不成我变成伥鬼后,还要每天用扇子给它挠痒!要是它生气了,到头来我也得挨一掌。”
兰桡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好像也不错,看你想不想舍命了。”
楼少渊泪眼婆娑,抱头大叫:“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这白虎玩柚子如同玩球,蹲在树下,精力旺盛的推来推去,一口咬住柚子时,感觉味道实在呛鼻,扒了两下脸,柚子也没顺着嘴滚出来,呼呼在鼻下大喘,是咬的太深,卡在虎牙上了,柚香刺激到它,惹得连打喷嚏,甩了好几次头也没掉下来,直到那灵麂注意到它被柚子卡住了嘴,连忙伸蹄,想要小心翼翼地将柚子从它口中踢出,却怕被咬住腿,一急之下,那独眼山君起身,缓步走过去。
紧接着传来一声大吼!
瞬间静音!这柚子就轻易的掉在了地上,转身的离开的瞬间,那虎尾又重重的扫了一下它的脸。
灵麂和白鹿则是目瞪口呆。
“你是谁?想来不是这庙中人吧?”
兰桡抬眼问那文旦君,心中存疑,毕竟这山郊野外的,能终日轻而易举与猛虎作伴,到底是何人?
文旦君坦言明说:“小仙乃是此地修幻而成的一棵柚树,那年腊月过后,山中积存了大量的湿寒之气,自身畏惧寒冷,山君又是烈阳之身,自今以往的依附之举,才保小仙多年不死,后修得树精,也要报这一命之德。”
锦玉颔首:“锦玉记得,这位是文旦君。”
铜镜月终于解惑:“倒想看破这庙是不是障眼法,想来不是,冒昧了。”
文旦君细声含笑道:“祁连将军,小仙的修为还够不掳掠迷失之人,论作怪一事,更是山外有山,不敢逾越。”
铜镜月狐疑:“哎!你如何认得我是个将军?”
文旦君顿了顿,躬身行礼:“小仙认得中书君,未必不认得将军。”
铜镜月顿悟:“哦对!糊涂了!我们锦玉也是很厉害的!”
文旦君看着树上瑟瑟发抖地楼少渊,劝慰道:“公子不必害怕,山君和白虎与这灵麂鹿同为庙中座上神,心怀天地,并无害人之心,白虎如此伶俐,乃为山中少见,源于山君时常独行山林间,却身下无子,有日天降异象,恐有仙灵出世,而后,这只白虎就出生了。”
四脚朝天的白虎看着文旦君提到了自己,那双亮瞳眨了眨,咧开嘴一笑,舌头软躺在一旁,这模样,着实不像灵兽。
听到这,待在树上的楼少渊蒙头深思,这锦玉不是花妖吗?按理说,树精会比较厉害一点吧,看样子,这些妖怪都很尊敬他一样,难道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眼下思绪又被打乱了,这猛虎不管真通人性还是故作姿态,得先离开这边才行,他可不喜欢逗老虎!于是他按捺不住,问:“你要是这的土地仙,是否听说过天禄城?不是说最近有场庙会吗?我们这一趟也打算去瞧瞧,你可知有何大场面?”
文旦君直言无隐:“自然是听过的,小仙也是颇闻少见,各位既是慕名而来,便直言了,庙会中主祀自然神或是本地神,若有水河,便载有歌舞龙舟,也会有人组织庙戏,据说有幕瑰奇之戏,称之为“阴阳戏”,最后便是夜市火花,持续时日为三日或七日整,具体不详,这已经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也只是小仙未化形时,在旁人的口中得到的印象,如今城门紧闭,尽数外乡来客不入城门,多数都是城内民众自谋举行。”
楼少渊一头雾水,找到重点,突觉诧异说:“啥?为何要封城?不入城门又是什么意思?这么说,前面那个地方挤着那么多人,原来是想去也去不了?那我们此行岂不是也会走空?因何缘故?”
文旦君摇摇头:“只因天禄城一带曾多次发生虎患,众虎深入人群,群起而攻之,大肆伤人!天禄城近数月未敞城门,清剿群虎之事难以惊动官府,即便有途径,也是让壮汉与猎户各自筹谋将其射杀,那年,山君则是灵识破开,小仙化形后作陪,选择将群虎赶入深山,远离村镇,这才平息虎患,或许是知道了山君的踪迹,天禄城里外寝食难安,即便虎患平息,可杀戮兴起,多日后便发觉山中麂鹿明显变少。”
兰桡大吃一惊,情绪不太稳定:“什么?你们替他们赶走了虎患,他们就要反过来捕食麂鹿?这也太可恨了!”
“妖是向往人世间的自由,却恐惧自身存在是否被人猜忌,于是藏形匿影于世间,可时日一长,人越向往妖岁月之长,误以为食肉可获延命之法,心欲不改,邪念不散,明朝骨化风成,苦主难言,于是妖力尽散,捕猎麂鹿一事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患,反而知道了山君生智的秘密。”
言罢,文旦君上前折下一枝柚子叶放入灵麂口中,从袖口又拿出一枝桃花放入白鹿口中,忽然,那灵麂愤愤不平地呼出一口气,气的将那柚子叶生嚼进肚中,吃完后,又开始原地一蹦一跳的表示不满。
这才令她想起:“抱歉,当时承诺过的,今日是灵麂该衔桃花了,这是玉京山的桃木,属南枝,看似含苞未放,实会在土中留下花瓣的痕迹,这就会证明你来过了,往后去一地造福民安,围城墙之下绕一圈,可保邪祟不侵,趋吉避凶,要多将此事传承下去。”
楼少渊如堕五里雾中,实在认不清真相:“哎哎?这只老虎的眼睛?怎么回事?”
兰桡动怒斥道:“还用说!恐怕就是那些盗猎者干的!我想不明白,这城中人捕食麂兽鹿肉,为何还要衔花绕城祈福?”
文旦君无奈道:“少数人之行,怨不得其他百姓,山君庙就是城中百姓数年前修建的,那时因虎患的他们无从还击,加上多月旱灾,只能修筑庙宇向天保佑,山君的眼睛则是在山中巡行时,被人射中右眼,最后落入天禄城中,以小仙一人之力,实属一木难支,小仙在此恳请各位,此行务必为山君寻回那双乌金瞳!其中若有变数,我愿以性命补缺。”
文旦君正要伏地稽首了,是朝着独翊,恐怕不妥,独翊差点也要给她跪了,连忙上前扶起她:“文旦君不必如此,这一趟总是要走的,是非成败,总是要去了才知晓该做什么,虽不能笃定,自会竭尽全力。”
站稳后,文旦君纷纷道谢:“多谢仙君!若是能将山君之瞳归还!小仙感激不尽!但着实有险,各位应当尽力而为!恕小仙不远相送,就让白鹿与灵麂相送一段路吧。不过灵麂得记住味道,不可贪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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