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城每逢入春就细雨绵绵，清明前后更是小雨不断。

四月五日，收假返校，地面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尹见素小心避开坑洼，在路上看到几名穿西式制服的少男少女。

白衬衫配藏青外套，蓝领带外加百褶裙或者西装裤，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风采。

再看自己身上宽松臃肿的运动式校服，对比惨烈。

那些少男少女校服上的金色logo尤其显眼，专属于市内另外一所叫圣琪的私立重点。

夸张点讲，重点中学在梧城遍地都是，而圣琪闻名于市的得数里面那群富二代，成绩不够，交钱来凑。

最出名的还得数前几年那次性质恶劣的聚众斗殴事件。

起因是两个“大哥”喜欢上同一个女生，推动因素可能是当时某些不良作品的影响，再辅以一点青春期躁动荷尔蒙的催化。

总之，事件的结局是：两方各叫了波人，带上管制刀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打红了眼。

里面有个小弟被捅得半身瘫痪，余生和轮椅作伴，剩下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分别在医院里住了五到十个月不等。

当时这事在全国都引起了不小轰动，被各个中小学做成典型负面案例，圣琪领导层也大换血。

虽然一次事件并不能反映整所学校的风气，但从那以后，梧城人不约而同对圣琪形成了“不良少年聚集地”的刻板印象，市内其他正经点的学校都对其嗤之以鼻。

一路上见到的圣琪学生得有二三十个，有些反常。但前面就是天桥，地面滑得很，尹见素便没再分心思考这个问题。

正想着，前方就响起声短促的尖叫。抬头一看，七米开外，斜坡上有名圣琪的女生跌坐在地，旁边还推着辆自行车。

……还真是相当应景。

尹见素加快脚步，想给人扶起来，结果自己也不慎跌倒了。场面就像企鹅在冰上摔倒，一个接一个送。她跟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旁边女生头上佩戴着许多发饰，腕上也戴着数条亮闪闪的手链。一笑起来，折射出斑斓光点，跟片海洋似的。等笑完，她向尹见素认认真真道了谢。

尹见素说没事，脱了校服外套查看，水渍在浅蓝色布料上异常狰狞。还好她习惯随身带纸，给人递了几张，又自己抽出几张，擦去污渍。

到了下坡的时候，尹见素看到人松着的刹车，瞳孔缩小，连忙提醒：“要捏刹车。”

对方手忙脚乱捏住，耷拉着脑袋，头发上双C logo的鲜红色蝴蝶结似乎也垂了下来。

“唉，我还是第一次自己骑车出门，我妈都没告诉过我下桥要按刹车。早上我刚跟她吵完架，就没让司机送，从仓库翻出自行车，打算自己骑到学校，结果就摔了。”

原来是一个富二代叛逆少女跟家里闹矛盾的故事，可那也不能拿交通安全开玩笑呀。

片刻的沉默后，尹见素找出重点：“你们圣琪也在这附近吗？”

“之前有些人闹，嫌学校小。后来就干脆建了个新校区，给高中部的用，今天刚搬过来。”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铜臭味。知道他们财大气粗，没想到粗到这种程度。

女生掏出手机：“加个好友吧！周末请你吃饭！”

尹见素接过，输了自己的微信号：“请客就不用啦，我没带手机，要回去才能同意好友申请。”

“这样啊，你们一中是不是管得超级严呀？”才问完，女生自顾自否认：“不对，我哥哥也在一中，但他特能闹。”

还没等尹见素开始搜索一中有哪些人符合“特能闹”的标签，旁边人就接着问：“你叫什么呀？我叫方雨婷，下雨的雨，女字旁的婷。”

“我叫尹见素。”她本想说见素抱朴的见素，想了想，对方可能不清楚这个成语，便道：“xiàn是通假字，写出来是看见的见，素是朴素的素。”

“哇哦，感觉你的名字好特别。”

很特别么？她在舌尖品味这两个字，见素、见素，确实很特别。

儿女的名字往往寄托了长辈的期望。尹见素过了一遍周围人的名字，雨婷，婷婷玉立；安生，生活安定；珂宁，珂为似玉美石，宁为平安；芥舒，虽渺小却舒心……

最后停在慕尘这个名字上。慕尘慕尘，倒显得多清高，多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却到底向往这尘世。

而她自己呢？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这场乏善可陈的人生，似乎从名字就定好了基调。

尹见素敛去杂念，和旁边少女一路闲聊，最后在分叉路口道了别。

原来圣琪新校区离一中只隔了两条街。

方雨婷走出几步，又转回头来：“客还是要请的，我哥哥说啦，不能欠别人的！”

说完，没等人回答，挥了挥手，推着自行车跑了。

没错，推着。

她大概压根就不会骑。

……

拎着校服外套到教室时，班上同学大多在议论隔壁新搬来的土豪学校，只有顾慕尘盯着旁边空位看。

尹见素正新奇，对方忽然觉察到似的偏过脑袋。两道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顾慕尘的身子瞬间坐直。

走近后，没等同桌开口问些什么，顾慕尘先出声了：“你衣服怎么了？”

“摔了跤，弄脏了。”

顾慕尘忽然变了表情，用那种看绝症患者的表情看向她，于是尹见素心平气和地重复：“地滑，摔了跤。”

顾慕尘：“……哦。”

四月的空气仍然萦绕着薄薄的凉，刚刚走完路还不觉得，现在坐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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