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交集不多，顾慕尘的试探也暂告一段落，直到后来同班时才密集起来。

一中高一下学期就开始分班。按照惯例，每届分成八个理科班、三个文科班，以及一个竞赛班。

分科那天，老徐拿着沓意向表，挟裹着凛冽西风推门而入，将沉沉欲睡的陈安生冻了个激灵。

他让班委发下表，朝手里哈了口热气，提醒道：“分科是大事，大家要慎重考虑，和家长好好商量，签了字再交上来哈。”

总体而言，一中文理科的教学风格都偏散养，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有省内顶级生源，另一方面源于老师们强烈的个人特色。

有些教语文的老师，比如刘姐，上课喜欢讲历史。

有些教数学的老师，比如老徐，上课喜欢讲哲学。

还有个别英语老师，比如李姐，喜欢用二十分钟摆龙门阵，再用剩下的一半时间飞速拉完当天的内容。

然而，作为一所以五大学科竞赛见长的中学，理科在一中占有绝对优势地位，这点从它“暮栖街职业技术学院”的别称中就可以看出。

因此，学校里政史地的课上得相对随意。地理老师偶尔心血来潮，带同学们去实地考察；历史老师更浪，正式分科前，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全用来讲野史。

台下人拿到分科表，场面一时有些压倒性的难堪。

“这还用考虑？肯定学理噻。”

“就是，背书好恼火哦，我才不想天天背书，还是整公式安逸。”

“其实我觉得历史也蛮有意思。听说方老师还会算命，我好想去学一哈哦！”

“我其实也有点想学文，主要是理科班大佬太多了，比不过哇。”

“但是你如果学理，虽然比不过我们各人学校那些大佬，拿出去还是很阔以滴。只要过了平均分，基本上C9就没得啥子问题辽。你再看每年高考红榜，文科那块好寒酸嘛。”

……

陈安生听着周围人讨论，手里随意转着笔，偏头看向同桌，问她：“学理？”

尹见素毫不犹豫点头。人文学科难免带有浓烈的感情色彩，而她讨厌所有由人主观赋予的意义。

世界上不存在意义，就连世界本身的存在也不具有意义。无数粒子排列组合，于千亿种可能性中，诞生了这个已知的宇宙。这是一个概率事件，仅此而已。

她三下两除二就填完分科意向表，回家之后拿给父亲签字。

尹父坐在棉麻沙发上，拿着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尹见素以为索特周期都要过去一囫囵了，才开口：“不学文吗？”

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父亲的脸隐在其中，尹见素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神色中那一抹异常。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爸爸不希望我学理么？”

尹父默然，半晌后才开口：“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吧。”随后在表上签了字。

这天晚上，尹见素听到父亲卧室里传来许多声刻意压低的叹息。

她爸是律师，高中读文，大学读法，后来出国深造也是一心一意专攻法学。所以这场景看起来就像他遗憾女儿没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一样。

如果忽略掉尹见素从初中开始就极度偏科的事实，那就更像了。

……

老徐很唠叨，学期都结束了，他的讲话也豪无结束迹象。距离最后一门考试铃声停止二十分钟时，他才终于停下念叨。

蔫在课桌上的人不约而同直起身来，双眼发出精亮光芒，却在下一秒重新暗淡下去。

只见老徐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润了下喉咙，又继续他未完的话：“刚才说了人身安全，接下来说说假期的财产安全……”

一班学生面如土色，被千斤重的絮叨压弯了背，眼巴巴望向门外。见其他班学生陆陆续续背着包聊着天往外走，羡慕之心油然而生。

尹见素扫了眼门口，意外瞥见顾慕尘的身影，修长手指正随意转着个魔方。

他身材高挑，就算身处隆冬，厚重冬装也没掩去那一身气质。尤其是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将他一张脸衬得雪白，与讲台上老徐的大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察觉到尹见素的目光，顾慕尘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啧，这人笑得比她还假。

分针又走过大半圈，徐老师终于开口：“这学期就勒样结束——”

话没说完，一些男生立刻化身弹簧，从椅子上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在空中留下模糊残影。

老徐又气又笑：“你们这些娃儿！”

按理来说，惹老师生气这种事，陈安生应该是带头的那个。不过他此时兴致并不高，只慢慢悠悠地整理课本，似乎对回家这件事缺乏热情。

尹见素正埋头收拾东西，桌子就被人敲了下，是名不熟的男生：“能出去一下吗？想跟你说句话。”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打着结，看起来有些紧张。

平时没怎么搭过话，尹见素有些疑惑，旁边陈安生先开口了：“有什么话不能在教室里说？”

他虚倚在靠背上，半笑不笑看着对方，整个人懒洋洋的。

男生似乎没想到陈安生会插嘴，愣了好半秒，没理他，又转向尹见素：“请问可以吗？”

后者点头，跟着人到了楼梯间。

酝酿好半天，男生才开口：“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下学期分科后大概不能再同班了，所以分开前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其实开学报到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当时你穿了件很干净的白衬衫，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本卡尔·萨根的《宇宙》。那天全梧城的阳光好像都洒在你身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走进了某幅油画里，直到我旁边的同学把我叫醒。”

“啊。”说到这，男生忽然苦恼地挠了挠头：“这样说得好像……”

“见色起意。”

另外一道声音替他补充完整。

表白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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