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很特别吗？

不。我只是比别人更认死理，也不相信命运。

甚尔的参与，当然不是因为穿越女主光环（话说我有那玩意儿么），或是“噢多么可怜的少女我一定要拯救她”的骑士心态。他也会坐在道场里发呆，累了倒地睡觉让我自主练习。我若是嫌太辛苦就此放弃，那个男人也不会废一句话，绝对会挥挥袖子就此离去。

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甚尔是在好奇，我究竟能坚持到哪一步。

他想知道我的极限，正巧我也需要一位前辈指导剑道，别练着练着走上歪路……不过这些有必要和直哉少爷一一说明吗？我跟他又不熟。

把竹刀扛在肩膀上。我在意念里把他抽了一百遍后，言简意赅。“让开，我要迟到了。”

“回答我的问题，禅院茉莉。”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啊！再说你这根本不是请教别人的态度。”

被不受欢迎的对手打扰到练习，让我相当不耐烦。这段时间我明明已经摆出为咒灵室测试做准备的架势了。禅院直毘人也默认我在这个家族里做隐形人的立场，没人关注的状态本来合意得不得了，没想到还会有这家伙跳出来。

“所以说，为什么甚尔君会那么……那么青睐你！”

这酸唧唧的话，我简直莫名其妙。他看起来也太焦躁了吧，不是之前还挺有余裕阴阳怪气的吗？

“不就是一个……”

盯着他抬得高高的下巴，我突然挥出竹刀，成功地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停了下来。

“我说你，好吵啊。”

那双绿瞳恼怒地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他的手指刚动了动，我就一抬手腕，停在那没什么血色唇瓣上的竹刀前进一步，狠狠捅进直哉的嘴巴里。

“唔……！”

“敢动的话，我就把你的牙齿给一个个敲下来。”我紧握刀柄，控制抵在他坚硬牙齿上的力道。“我知道你的速度不慢，可惜再快也不会比伸进嘴里的武器厉害。”

“从门牙开始，怎么样？”我道。“如果想成为禅院家第一个没门牙的嫡子，你就尽管动啊。”

“……”

直哉半张着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瞳孔的颜色深得发黑。他在控制着怒意，而我分明察觉到，他的舌头动了动。

竹刀尖被橡胶包裹的部分，被挪动的舌头舔舐而过。

噫……

这感觉很诡异，通过紧握竹刀的皮肤传递，充满奇特的酥麻。就像是我好不容易制住了一条毒蛇，却被它黏滑潮湿的手感恶心得不轻，毫无占取上风的胜利感。

这刀脏了，它不干净了……以后就是拿清水拼命冲洗，也洗不掉这微妙的异样感了……

我神经紧绷，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他一个暴怒跳将起来。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揍人一顿，正巧也回顾一下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可不知怎么回事，禅院直哉像彻底投降了似的，迟迟没有动手。

他只是不屑一顾，用眼角传话：这样就满意了？

好吧，即使一个字没说，禅院少爷该有的气势也一个不落。

我狐疑地后退一步，谨慎地收回竹刀。晶莹的口水从他口中滑下，而直哉不慌不忙，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了擦下巴。

然后第一句话又是嘲笑。“这就是你的还击方式么？看起来也不值一提。”

“我还可以用你的衣服来擦刀。”

我威胁地举起手中的“刑具”，故意晃了晃。“看见上面的口水了吗？不想让我用它戳你的脸，就废话少说。”

“……”

小少爷气结于胸。看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我终于痛快了。

洁癖如禅院直哉，估计从没见过我这么无赖的打压方式。但这小坏蛋特意从前院绕远路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吃我大竹刀的。不想再听他逼逼赖赖那些酸死人的话，于是我抢先道。“你要是很在意先前的问题，干嘛不直接去问甚尔。”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着没事做么？”直哉冷哼一句。“而且甚尔君他……”

“甚尔上午会出门，午饭会在外面解决，一般下午会在道场待几个小时陪我练习，并不是很难找到的类型。”我说道。“有任何疑问欢迎去找他，你们不是亲戚么。”

“还是说，”我新奇地打量他僵直在原地，有些哑口无言的尴尬表情。“你在不好意思？”

禅院直哉：“……”

“不会吧不会吧！”我不敢置信地抬高声音。“就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

当当当，禅院茉莉VS禅院直哉，第二回合对峙结束！

禅院直哉不战而败，狼狈退场。恭喜禅院茉莉获得本回合的胜利~撒花！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道场，就算被甚尔嘲笑是不是在大宅里迷路了也没影响心情。在换了把备用竹刀整理好装备后，我就开始了日常的挥剑练习，然后是与甚尔的1V1实战。

虽然之后的对决，我在坚持盘旋十分钟后又被揍得鼻青脸肿手腕酸胀，不过——没所谓！我终于让禅院直哉那小子败退一次了！一想到他涨红了脸大吼我才没有不好意思时，我就要笑出声来了！

黑发男人的一击竹刀正中脑袋，直接敲碎我的傻乐呵。

“喂，回神了。”

“好痛……对不起！甚尔老师！”

挨揍了也要为失误道歉，我九十度鞠躬后重新握紧竹刀。“可以的话，麻烦再来一次！”

“不用，今天就到这里好了。”甚尔咋舌道。“反正某人一直在走神。”

“偶尔遇到开心的事情也不错，但也不要耽误练习……明天就要去咒灵室了啊。”

我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跟甚尔讲我是在开心怼了禅院直哉这件事——那种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的羞愧感完全涌上来了！之前的一点小得意也彻底烟消云散。

“抱歉，老师……”我垂头丧气。

好在甚尔也没生气，他让我独自练习一阵，又指点教习几个动作。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黑发男人才将竹刀放回武器架上。

他对我温和道。“保持这样的气势，咒灵室的怪物应该难不倒你了。”

终于，从甚尔那里听到一句肯定的话了！

我内心喜悦到开花，表面上还要强作镇定，保持剑道者该有的沉稳。“是！”

“一直以来都十分感谢你的指点，老师！”我再次鞠躬。“明天我绝对会通过测试的！”

“……别给我丢人就行。”

他露出淡淡的笑意，清俊的眉眼微弯，那常年不去的抑郁似乎也随之散开一些。不知怎么，我蓦然想起那个独自站在长廊下的黑发少年。禅院家的年轻人在皱眉不爽时都有股戾气，但笑起来或者红着脸的时候……都挺好看的。

遗传基因的力量真可怕……

这边我在胡思乱想，那边的甚尔已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杆长/枪。他随意地挥动几下，气势凛然。但很快就将长/枪放了回去，试完后又拿起长矛，然后又是薙刀。

看得出来，甚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他对待所有武器都一视同仁。而不管什么类型的武器，或长或短，在他的手里都驯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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