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他心情好时，那一点点的爱

妳半夜被键盘声吵醒，睁开眼时，房间的光线冷得像清晨的路灯。

罗杰背对着妳，坐在电竞椅上，萤幕的白光映在他脸侧，把他的轮廓划得又锐利、又陌生。

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妳只知道──他没有再回来抱妳。

妳默默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像看一道妳永远追不到的门。

忽然，他停下手。

椅子往后一碰，轻轻晃了晃。

他今天──似乎喝得比平常多。

不是灌醉那种喝，是另一种「喝」。

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吸的方式从来不是烟、不是粉，而是一种浓到像不知名的黄色粉末咖啡的液体。

喝下去之后，他的瞳孔会放大一点，语气会慢一点，脾气会软一点。

然后才会出现──那种只有妳才能看到的「假温柔」。

此刻，他的呼吸节奏就是那样的。

妳还没开口，他却先说：「妳怎么醒了？」

语气不算温柔，但比刚才的冷淡多了一层松。

妳怔了一下。

像被丢了一块糖。

「……我被声音吵醒。」妳小声回答。

他往后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某个紧绷终于被慢慢拉开。

他头偏向妳一点，眼睛没完全看妳，却像是记得妳的存在了。

「过来一下。」

这一句，让妳的心立刻往前跑。

妳下床、走到他旁边，轻轻问：「怎么了？」

他抬眼看妳。

那个眼神是妳最熟悉、最戒不掉的──喝多后「刚刚好」的眼神。

不烦。

不冷。

不吼妳。

甚至有一点点懒懒的依赖。

他撑着额头，语气很低地说：「我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妳的心整个揪住。

妳知道他不是在讲东西。

不是钥匙、不是手机、不是钱包。

他是在说：那股会让他心安的妳。

妳站在他旁边，不敢动。

生怕动得太快，他的好心情会碎掉。

他伸手，抓住妳的手腕往前带。

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妳无法拒绝的牵引。

妳被拉到他腿边，他把下巴靠在妳尽量不敢动的手臂上，轻轻蹭了一下。

像一只喝醉的猫。但不是动物那种可爱，而是一种浓浓的、半清醒的「依赖」。

妳的心都要融了。

「你……今天喝比较多吗？」妳忍不住问。

他没否认，只轻轻哼了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舒服的。

「嗯。」

他指尖扣住妳的衣角，像怕妳跑掉，又像完全没有力气抓住别的东西。

「妳靠一下。」他喃喃地说。

妳立刻弯下腰，让自己的肩靠在他头侧。

他整个人像被妳支撑住了。

妳甚至感觉到他呼出的气落在妳胸前。

妳不敢大口呼吸。

怕惊动这短暂的……平静。

他闭着眼，像在享受什么。

「妳今天乖。」他的声音轻得像从喉咙底揉出来的。

妳的眼眶一热。

这句话，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妳整个人松到快哭。

他又补一句：「……这样就很好。」

那瞬间，妳所有的委屈、恐惧、不安都被堵住了。

妳突然觉得──只要他能这样靠着妳、只要他愿意说一句「妳乖」──妳什么都可以忍。

昨晚的冷暴力、今天的忽视、凌晨的不耐烦、甚至那女生的影子──妳觉得自己都能不去想。

只要他现在这样。

他抬起眼，看着妳。

那眼神软软的，像是被妳救了。

像妳是他唯一的药。

「妳刚刚……走过来的样子。」他说得很慢，「很好看。」

妳的心都要碎掉。

妳甚至开始觉得，也许──他其实没有那么坏，也许他只是偶尔脾气不好，也许他只是昨晚太累、太烦、太忙，也许只要妳更乖一点……他就能一直这样看妳。

但妳忘了问自己：这些温柔，是不是因为他喝了？如果他没喝，他还会看妳一眼吗？

妳舍不得破坏这短短的依赖时刻。

但效果退得很快。

大概不到十五分钟──他的手松开了，眼神开始跑掉，呼吸变得急，他眉头皱起，像是刚才的温柔被一个按钮关掉。

他甩开妳的手。

站起来。

「……好烦。」他低骂一句。

刚才那个靠着妳、需要妳的男人，瞬间消失。

妳还停在他刚才靠着的位置，手还停留在空中。

他已经走去浴室，把水开到最大，像想冲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妳愣在原地，觉得自己像傻子。

刚刚那十五分钟——是妳今天唯一的爱。

而现在──他没回头，没有看妳，没有说一句话。

妳轻轻试着叫他：「……罗杰？」

他没理。

像听不到。

像妳根本不存在。

妳突然想起一件很残忍的事：他心情好才需要妳，心情差时，妳只是空气。

妳慢慢走回床边，抱起自己的手臂，像想把刚才那十五分钟，重新贴回身体里。

可是贴不回去了。

妳甚至开始怀疑──刚才的温柔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他喝下去的东西带来的幻觉？

他回到房间时，眼神已经完全清醒、完全冷。

「妳还在这？」像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物品多停了一秒。

妳吸了一口气。

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以为你刚刚……」

「刚刚怎样？」他语气淡得像烟。

妳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听妳沉默，甚至没有等妳。

只是转过身，一句：「我要玩游戏了，别吵。」

妳心里那一点点的亮光，被他踩得连影子都不剩。

妳躺下，侧着身，看着他玩游戏的背影。

妳突然明白──妳不是爱他的温柔，妳是被那些短暂出现的片刻困住了。

妳为那十五分钟活着。

他为下一□□着。

妳以为那是爱。

他只是药。

而妳──只是顺手的副作用。

妳以为今晚的冷淡已经是最底部了。

但真正的底部，是他清醒后的沉默。

午夜十二点半，房间像被谁扣住，空气沉得让人喘不上来。

罗杰的游戏画面在切换，他的手指敲得飞快，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妳的心却被卡在昨天半夜的那十五分钟里，像一个反覆播放的残影。

妳忍不住再试一次：「……你刚刚，是不是很累？」

妳以为这样问，他至少会回头，至少会给妳一个冷冷的「嗯」。

然而──他一句都没有。

连眼睛都没动。

妳站在那里，像一道只有妳能看见的影子。

妳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妳发出的声音，其实没有声音？

妳退回床边坐下，双手扣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到快掐出痕迹。

妳的脑子却不停想──他刚刚靠着我，他刚刚说我乖，他刚刚，是不是需要我？

妳紧抓着那些片段，像抓着一根快被水冲走的木头。

可越抓，越觉得自己像在淹死。

那十五分钟，是妳今天的全部，却只是他的其中一秒。

妳以为至少……他会记得。

但当妳再抬头看他，他整个人完全沉进游戏里，眉心微蹙，呼吸专注。

妳突然觉得──刚刚那个靠着妳的他，是不是根本不是「他」？

是不是只有在喝下那些东西后，他的身体才会需要妳？而清醒的他──根本不需要妳。

妳慢慢躺下，自己把被子往胸口拉。

房间的冷气持续运转，像一阵不会消失的白噪音。

他突然站起来。

妳整个人僵住。

那是妳今天第一次主动抬头期待他的动作。

但他只是去倒水。

妳的心也跟着掉到地上。

他走回来，喝了一口水，突然把杯子放得有点大声。

妳被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他皱眉，看了妳一眼：「妳紧张什么？」

妳想说「因为你刚刚……」但话永远到不了嘴边。

妳只能小声回答：「……没有。」

他冷冷发出一声鼻音，像是在说「别烦」。

妳赶紧把脸埋进枕头，不敢再有多余的呼吸声。

房间安静到只剩下萤幕光影在墙上跳。

过了很久──长到像整个夜晚都挤进这间房间。

妳感觉到床边被压了一下。

妳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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