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忠烈蒙了尘,我便做那鸣冤人!》
书房内烛火通明,新墨的气息与窗外未散的血腥味诡异交织。
柳明垂手立在书案前,脊梁挺得笔直,洗得发白的儒衫依旧破旧,眼神却亮得灼人。
他面前摊着厚厚一摞从云锦布庄收缴的账本,墨迹淋漓的新誊录纸页堆在一旁。
“殿下,”柳明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难掩亢奋,“布庄明、暗两套账目已初步厘清。王霸贪墨、输送楚云山之款项,共计白银三万七千两,皆已标注。另发现四处账实不符之漏洞,疑为其他中饱私囊之处,需进一步核查。”
他语速很快,指尖点过账本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条理清晰,目光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
楚逸端坐主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面色平静,心底却戾气翻涌。
三万七千两……这只是冰山一角。楚云山这些年通过这条暗线吸的血,何止十倍于此!
这累累罪证,每一笔都沾着他父兄部下的血,沾着他在柴房啃馊饭的**!
“做的不错。”楚逸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三日之内,能将这些陈年烂账理出个头绪,可见你确有过人之处。”
柳明眼中闪过一丝得遇知音的激动,躬身道:“殿下谬赞。此乃明分内之事。只是……”他略一迟疑,眉头微蹙,“这些账目混乱已久,积弊太深。若要彻底整顿布庄财务,建立新规,非短期之功。尤其人手短缺,现有账房能力参差不齐,恐难当大任。”
这是实情,也是他新官上任面临的第一个棘手难题。他虽才华横溢,但毕竟孤身一人,面对一个被蛀空了的烂摊子,难免有力不从心之感。
楚逸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下。
他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落在柳明脸上。
“难?”楚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寒意森森的弧度,“那是因为你用的方法,还是老掉牙的那套。”
柳明一怔,下意识道:“殿下明鉴,记账核账,自古便是如此……”
“自古便是如此,便是对的?”楚逸打断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就像世人皆以为天圆地方,便是真理?”
他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柳明身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你那个‘复式记账法’,理念尚可,但还不够。”楚逸俯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头脑,“我问你,如何让一个偌大的产业,数万两银钱流动,成百上千人劳作,像一架精密的**机,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高效运转,令行禁止,无人敢贪,无人敢惰?”
柳明被问得愣住,额头渗出细汗。他钻研账目,力求清晰,但如何管理一个庞大的组织,尤其是让所有人都高效廉洁……这已超出了他熟悉的范畴。他张了张嘴,艰难道:“需……需严刑峻法,需贤能之人分而治之……”
“严刑峻法?治标不治本。贤能之人?可遇不可求。”楚逸冷笑,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真正的掌控,在于制度!在于方法!在于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
他猛地转身,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叠他这几日凭记忆勾勒的稿纸,啪地一声拍在柳明面前的账本上。
“看看这个。”
柳明疑惑地拿起稿纸,只看了几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第一张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树状结构图,顶端写着“镇北王府”,下方分出“财、人、物、产、情”等枝干,每一枝干又细化出若干分支,如“财”下分“预算、核算、审计、金库”,“人”下分“招募、考核、薪酬、晋升”……脉络清晰,权责分明!
第二张纸,标题为《岗位职责与绩效考核表》。上面详细列出了“账房主事”、“库房管事”、“店铺掌柜”等职位的“工作内容”、“权责范围”、“考核标准”(如账目准确率、库存周转率、营收增长率),甚至还有“月度评分”和“绩效奖金挂钩比例”!
第三张纸,则是更详细的《新式复式记账科目表与流程规范》,将他那日提到的“借”“贷”进一步系统化,列出了“资产”、“负债”、“权益”、“收入”、“费用”五大类科目,每一科目下又细分若干子目,并规定了凭证填制、账簿登记、月末结账的全套流程!
这……这是什么?!
柳明的手开始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管理”的认知!
那结构图,将庞杂的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仿佛将一团乱麻瞬间理成了清晰的丝线!
那绩效考核,将虚无的“勤勉”、“能力”变成了可量化的数字,功过赏罚,一目了然,再无模糊地带!
那记账规范,更是将他引以为傲的“复式记账”完善成了一座精密、严谨、环环相扣的堡垒!
这已不仅仅是记账之法,这是一套足以治理一个王国、一个军团的绝世宝典!
“殿下……这……这……”柳明抬起头,看着楚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难以置信,声音颤抖得语无伦次,“此乃……神术!天书!敢问殿下,从何得来?!”
楚逸负手而立,窗外的微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从何得来不重要。”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你只需知道,跟着本王,你看到的,将是这世间庸碌之辈穷极想象也无法触及的风景。”
他指向那些稿纸:“用这套东西,去重整布庄,去搭建王府的管理框架。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看到一个新生的、如臂使指的‘皇家商会’雏形。钱,我给你。人,赵铁柱和影十三会配合你筛选、清理。谁敢阳奉阴违,或能力不济……”
楚逸顿了顿,眼中血色一闪而逝:“你知道后果。”
柳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激动和崇拜!
他双手紧紧攥着那叠稿纸,如同捧着绝世瑰宝,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殿下!殿下大才!旷古烁今!柳明……柳明以往竟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与此等学问相比,明往日所学,不过腐儒之见,粪土不如!”
他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泪痕,那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狂喜!
“明,愿拜殿下为师!此生此世,追随殿下左右,学习此等经天纬地之学!纵肝脑涂地,九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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