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城市太小，加上徐影泽家所在的小区在学区房，孩子们上的学校统一得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第二天上学报到的时候，徐影泽在同班级发现了前一天遇见的那个女孩儿。

她坐在窗边靠后一些的位置，阳光正好穿过玻璃打下一束光柱照在她脸上。昨夜的泪水和难堪已经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全无阴霾的开朗神态。而此刻她正一边好奇地偷偷观察着自己，一边和其他同学交头接耳。

徐影泽几乎要以为，自己昨天见到的不过是晃神间的臆想了，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的话。

“我们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老师在讲台上说，徐影泽看到台下的学生们都看了过来。

包括那个女生。

徐影泽站定，迎着众人的目光，环视这间将承载他两载时光的教室一圈，轻轻开口：“我叫徐影泽。”

接着是一阵静默。

孩子们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继续说话。

“就这么一句？”老师也被徐影泽的简洁惊到了。

“嗯。”轻描淡写。

老师以为他是怕生，不好意思多说，主动帮他补充：“影泽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从A市转学过来，大家多关照关照。”说完指着一处空座让徐影泽坐过去。

台下听到“A市”后叽叽喳喳吵开了锅，那可是一线大城市！一时间大家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憧憬、嫉妒等多种复杂情绪，徐影泽穿过这张由众人密集的视线所织就的网，无视班主任的话径直走到那女孩儿所在的座位边，对她同桌的女生直说：“我可以跟你换位置吗？”

这个座位要比老师安排的位置更靠后，徐影泽有自信让对方同意和自己换座。

“我刚来这里不太熟，”徐影泽对她说，“她是我邻居，坐一起能安心些。”说完不忘对那同桌女生愧疚地一笑，转头问老师：“老师，可以吗？”

徐影泽笑的时候两眼半眯，长长的睫毛弯弯，看人七分真诚三分柔情，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和祈求。

这招对大部分“雌性生物”都好使，妈妈辈的阿姨们会捏着他的脸，主动给他买这买那，同龄的女孩儿往往会羞红了脸颊，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同桌女生本来有些犹豫，但被他这一笑猝不及防地击中，于是自告奋勇地挪了位置。

“喂！”女孩儿在同桌换座时一个劲儿冲对方使眼色，无奈她的小同桌被“美色”所迷，就这样弃她而去了。

“上课！”

老师声音落下，女孩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拿出语文书，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候的徐影泽，因为聪明的头脑和出众的外表无往不利，所以苏郁的小动作，在他看来是臣服于自己魅力后的不好意思。

这想法让他有些飘飘然。

徐影泽收拾好书包，瞅了一眼女孩儿的课本。她的书皮很干净，但有些残破，像是被大力撕扯过一般皱皱巴巴的，笨拙又端正的“语文”之外落着两个相对熟练可看的字体——

苏郁。

这是她的名字。

“大家打开第48页！”老师在台上高声要求。

“不好意思，我没带课本，”徐影泽小声对女孩儿说，“能一起看吗。”

女孩儿豪爽地把课本给推了过来。

徐影泽得意。

看吧，大凡他徐影泽想要什么，只要他想，总是能如愿的。

因为共享课本，两个人靠得近了起来，胳膊打胳膊，徐影泽侧过脸偷偷瞧她。

晨光中她白净的脸上有细碎的绒毛，鼻尖圆润精致小巧，眼睛像两瓣桃花花瓣，亮晶晶的。透亮的眼珠仿佛玻璃球般折射着琥珀色的光，非常特别。

……可爱。

徐影泽脑中冒出这么一个词来。

女孩儿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向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猝不及防地与他直视，那瞬间，徐影泽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猛地把头垂了下去。

“怎么啦？”女孩儿一派天真地问。

徐影泽支支吾吾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找借口说：“你、你头上有东西。”

女孩儿懵懵懂懂地抬手扒拉起自己的头发，让本来就有些凌乱的短发更乱了。

“下来了吗？”

“嗯……”

徐影泽看不过去她乱糟糟的头发，伸出手帮她整理：“都弄乱了。”

女孩细软的头发在指尖游动，她顺服地微低着头让他梳理的样子十分乖巧。不知怎地，徐影泽感觉脸颊充血，整着整着，手忽然尴尬的僵住，伴着红透的耳根和脖颈，他忽然抽回手，别扭地说：“你自己理吧！”

“哦。”女孩两三下把头发理顺，开始认真听课。

老师在讲什么徐影泽是完全没听进去了。

等心跳平稳些，徐影泽又瞄向苏郁。

虽然是初夏，气温也有二十多度，她却穿着长袖，仿佛感受不到热。

“你不热吗？”徐影泽好奇。

“……不热，”苏郁神情有些遮掩，“习惯了。”边说边盯着老师的黑板疯狂记笔记。

徐影泽看了一眼黑板：“这些很简单的，不用记。”

“不行不行，老师会检查的。”

“……我都能通读红楼梦了，”徐影泽也不懂，自己怎么这么想在她跟前表现，“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苏郁抬头看他一眼，说了声“谢谢”，但表情明显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我很厉害的，”徐影泽有些不甘心她的平淡反应，继续说，“学习上可以教你。”

“比如呢？”苏郁认真问。

“概率啊立体几何啊，我都会，你喜欢文科的话，古诗文赏析也可以。”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懂。”苏郁又一次挠了挠脑袋。

“我懂啊。”

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两人交头接耳，出声提醒：“苏郁！好好听课！别上课闲聊，给转学生做坏榜样！”

周围的同学哄笑起来。

苏郁吐了吐舌头，想起徐影泽说是她邻居的事，等老师再开始讲课的时候压低声音问：“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吗？下课我带你去逛逛学校！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随时找我哦！”

而徐影泽听到这话后，却愣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

苏郁看向他，脸上挂着疑惑和纠结，好像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又怕让对方失望般，不知道该说见过还是不见过。

徐影泽见她一脸懵懂，仿佛已经忘记了两人不久前才见过这回事，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失望，但他说不清失望的点是什么。

是他引以为傲的皮相，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甚至印象都没留下分毫？

还是说，让他印象深刻，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的初次见面，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那自己刚才一番动作岂不是像小丑一样？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自来熟？

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

这么让人不爽呢？

失望过后是尴尬，尴尬后一股无名火蹭蹭直冒，徐影泽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我想起来自己带书了，”徐影泽忽然冷着声音把自己书包里的书翻出来，“你自己看吧。”然后侧过脸不再理她了。

苏郁一脸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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