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简只是笑了笑，问了个问题而已！但这位小姐的热情简直要把我们淹没了。

“我们沃尔特汽车，用的艺术工艺与最前沿工业技术！让我为您和您的朋友详细介绍一下！”

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只是个陪衬，火力又迅速集中回简身上。

“首先，最革命性的！”

她声音拔高，带着激动，“我们采用了最先进的‘福特式’流水线装配技术！您能想象吗？就是……在伯明翰我们新建的，巨大的工厂里，”她用手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巨大”这个词。

“汽车像河水一样在线上流动，每个工人只负责一小块儿，熟练得不得了！速度比老方法快了好几倍呢！”

这更是新奇，我之前只听说过他们把几个巨大的机器分开制造然后组装到一起，怎么能像水流一样制作呢？

简显然知道，她看了看我，小声地在我耳边说，“来自美国的，除了加快生产，剥削工人，没什么新奇的。”

然后她抬起头，对导购员小姐微笑，“我在和她解释，小姐，那确实挺不错的。但我想，这需要不少成本，而且…那安全吗？”

导购员小姐笑容顿了顿，“当然了，小姐，要建立这样一套现代高效的生产体系，前期的投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她语速飞快地接上，好像生怕我们被吓跑，“但我们沃尔特先生眼光长远得很！销量上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她说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宣传册的页脚。

“至于安全，我们领先推出了全封闭式车身设计！告别那些尘土飞扬，风雨交加的敞篷车日子吧！坐进这里，”她轻轻拍了拍展示车光滑的车顶，“绝对安全无忧！”

“当然，”她话锋一转，笑容依旧，但语速又快了半分，“这种结构，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那是极高的，成本…嗯，物有所值嘛！”她飞快地补充道，仿佛在说服自己。

“您问市场反馈？哦，那些追求极致舒适和体面的绅士淑女们非常欣赏！他们懂！”她用力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无奈和推销员特有韧劲的表情。

“不过……（她的声音低了一点）也有一些更……‘怀旧’的客户，还在念叨敞篷兜风的‘自由感’。改变观念总是需要时间的，您说对吧？但我们坚信，封闭式，才是未来！”我注意到她说“需要时间”时，眼神飞快地扫过简，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简则是耐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当然，当然，你们确实足够革新，我想我会喜欢的。”

听了简的话，那位小姐几乎算得上是如释重负。

“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姐，你要买的话，可一定要早点排单啊。”

“不过，我很好奇，像这样持续地研发新技术，升级庞大的生产线，对公司的现金流……要求一定非常高吧？尤其是在当下？”

导购员小姐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就一瞬间，显得无比僵硬。但立刻，更明亮，更坚定的笑容取代了它。

“哦！小姐您多虑了！”她的声音提高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沃尔特先生是位极具远见和魄力的实业家！公司发展势头正劲，财务状况非常稳健！您完全不用担心！”

她语速极快，像背书一样，然后迅速把话题拉回到图册上，“您看这个内饰细节……”

我和简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非常稳健。当然。

我低头喝了口已经凉掉的红茶。

我们最终是在导购员小姐的热情相送中离开的。但我们到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劝我们（主要是简）尽早排单。

“哦…这可真是…简？”我叫了叫身旁的人，抬头看她，她显然又在思考。

“弗瑞，我在思考该买辆什么样的车，不得不说，沃尔特汽车确实挺先进的。”简回神。

“好吧好吧。”我笑了笑，“看来对我们的里斯克小姐来说，车子可比案子的吸引力还大。”

“放过我吧。我可有在思考案子。”简伸出手拉了拉我，甚至还摇了摇，“至少我们知道沃尔特公司的财务并不友好，不是吗？”

好吧，亲爱的读者，简她总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任性（其实也不是）。

所以，那天用了晚饭，我们几乎什么也没干（也没什么要事），就关注着买车了。

“弗瑞，果然还是黑色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简在考虑车子究竟要什么颜色的。

说真的，但凡简可以把这架势放在自己的打扮上……

但是，这正是简的独特之处，不是吗？

第二天，我和简搭乘预定好的最早的一班火车去往了里士满区，到的时候都将近下午一点了。

“真是糟糕的体验！”我不由得说道，即使我和简是单间，如此漫长的车程也让人不舒服。

“看来得把买车加快日程了！”简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扶着我说。

我们并没有直接去沃尔特庄园，简先是带我找了附近的一个小酒馆。

我现在已经适应这种场合了，只要突破那层所谓的淑女枷锁，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下午好？店主，麻烦可以来半品脱当地啤酒吗？”简熟练地靠在柜台上，她看向站在的我，我摇了摇头。

“当然可以，小姐。”

店主熟练地给里斯克倒了一杯啤酒。

简则是推过去了一个英镑。

“零钱你留着吧。”简这么说着，顺便喝了一口，我看到她皱了皱眉，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了（也许不符合她的口味？）。

店主看了一眼简和我，收下了英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来谈一谈沃尔特夫妇，就是附近庄园里的……”简带着笑意问。

“哦哦，沃尔特夫妇，你们为什么不问问那边喝酒的人，他可是沃尔特庄园的家仆。”

我和简同时回头。

顺着店主示意的方向望去，吧台角落的阴影里，确实坐着一个穿着虽旧但浆洗得还算挺括衬衫的老人（约莫六十多岁）。

他面前的杯子几乎空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透着一种被生活长久浸泡后的疲惫和一点未消散的酒意。

“再来一杯。”

“当然，小姐。”

简端起她两杯本地啤酒，自然地走了过去。

我紧随其后，找了个邻近的高脚凳坐下。

“下午好，”简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随意，既不会惊扰对方，又足够清晰。

“能请您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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