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常倚兰一条朋友圈短视频里她不慎露了脸，何非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同一座城市，距离还如此之近。

等他后知后觉，已经晚了。

彼时林杏言初为人妻，跟五年前的青涩单纯比起来，现在的她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蜜果，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着独有的风韵，何非数次隔着一道马路看她，看她在小店里接待客户，整理货架，对着镜子比划新款，那时候的她，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

想到那瓶冰水，何非释然了。

那样心地善良的一个女孩，只要她过得好也就罢了，他个毫不相干的人又执念个什么劲。

可半个月后家里聚餐，常倚兰碎嘴讲出了她的不幸遭遇，何非面上淡然，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她还那么年轻，婚姻本该是她美好生活的开始，可一夜之间却成了她终生的噩梦。

心疼了几秒后，他心里某处寸草不生的死角，开始抽枝发芽了。

这几年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可真正让他心动的那抹倩影，早就被他深深葬在了心底。

自从得知她家里出事，何非几乎天天带着自己几个兄弟来常倚兰的棋牌室打牌，期待着能跟她偶遇，一连来了小半个月，总算让他在这个雨天逮到了机会。

他终于得以再次跟她说话，近距离端详她的脸。

她不爱笑了，整个人都变得冷艳，眼中毫无生机。

他记得她看他的眼神，清冷陌生，甚至还带着点嫌弃？

没认出他也就算了，他变化太大能理解，可那个厌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一根烟抽完，何非摇下车窗。

林杏言已经锁了店门，准备回家了。

她不会开车，平常只有一辆代步的摩托车，头盔一戴，长腿一迈，又美又飒。

只是像今天这样的雨天，手忙脚乱套雨衣的模样就有些狼狈了。

何非目送着她离开，一双桃花眼在黑线的加持下愈发幽深。

等林杏言回到爸妈那已经快十点了，即使罩着雨衣衣服也湿了个透，等她换好睡衣出来，吴小贞给她热好了饭，坐在桌子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不一会儿眼眶又红了。

林杏言本来吃的正带劲，抬头一看吴小贞潸然欲哭的模样，一筷子菜硬生生停在了嘴边。

吴小贞抹了把眼睛，抽抽搭搭说：“言言，说实话，你恨妈不？”

“不恨。”林杏言语气风轻云淡，又开始继续吃饭。

“妈恨自己啊……”吴小贞说完捂着脸大哭起来。

林杏言淡定的看她一眼，眼神终于变了。

早在五个月前，她还是一枚快乐的单身女青年，每天除了守着自己小店，就是打麻将约姐妹吃喝逛街，日子过的不亦乐乎。

偏偏做中介的亲妈心血来潮要给她介绍对象，当时她手上最优质的男性客户就是张浩闯，一位年近三十的包工头，据说年薪百万，相貌普通人老实，第一次见林杏言就红了脸，之后的交往里也对她极好，几乎是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彼时吴小贞拍着胸脯告诉她：妈干这么多年中介，看男人的眼光错不了，你跟他结了婚，就等着享福吧！

就这样，林杏言跟仅认识了三个月的张浩闯结了婚。

就在两边老人都等着抱孙子的时候，张浩闯跟一帮同行聚餐喝酒出了事，酒精加上高血压诱发心梗，等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没了。

林杏言独自坐在医院走廊上，无助的几乎流干了眼泪。

吴小贞扑过来抱住她，摇晃她，大哭大叫向她道歉，她宛如石化般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恨啊，她怎么能不恨。

也不能怪她耳根子软，实在是被亲妈控制惯了，从小到大，吴小贞对她的掌控欲简直堪称变态，大到择校择业，小到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也想过反抗，可每次都被那句“为你好”顶的无话可说，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脾性。

此刻看着痛哭流涕的吴小贞，她出奇的平静，要是张浩闯的死能让她有一丝悔意，让她知道自己是错的，她也就不那么恨了。

吴小贞哭了一阵，见她没反应，慢慢也止住了眼泪。

林杏言吃饱了，起身打算回屋睡觉，却不想被吴小贞一把抓住，“言言你先别走，妈还有事问你。”

林杏言又坐下了。

吴小贞擦了擦眼泪，郑重问她：“大闯是喝酒猝死的，跟他一块喝酒那些人都赔钱了吗？还有他生前那些保险，你都留意过没有？”

林杏言点了点头。

吴小贞贴近了点：“一共有多少钱？”

“三十万。”

“哦——”吴小贞眼神一闪，“大闯虽然死了，可你还年轻，总要继续生活的，你们那婚房不是还要还贷款吗，咱直接不要了，让他们家去还，你搬回来住，那三十万咱们买两间门市，然后再给你……”

林杏言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冷，“我没要那三十万，我要房子了。”

吴小贞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你、你说什么？你没要钱？”

林杏言：“嗯，我要房子了，现在我是户主。”

“你傻呀！为什么不要钱？每个月四千的房贷你还得起么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吴小贞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跟你商量？”林杏言笑出声：“妈你又打算给我介绍哪个短命鬼呢？”

吴小贞愣住。

林杏言叹了口气：“说实话吧，我要房子，就是为了离家里远点。”

说完，她起身回房间睡觉了，独留吴小贞自己呆坐在客厅。

林杏言最后那句听着大不孝，说出来却实在解气，长久以来闷在胸口的那股浊气都散了不少。

她前半生的逆来顺受已经得到惨痛教训，余生说什么也要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决不能再被他人左右。

大雨彻夜未歇，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逐渐变小。

林杏言听着偶尔落在窗户上的清脆，眼皮一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爸妈都还没起，她洗漱干净穿戴整齐，拎着雨衣出了门。

她跟张浩闯的婚房才置办了不到两个月，里边的家具家电还是崭新的，客厅灯一开，一片暖黄，只是空旷的有些孤寂了，仿佛重一些的呼吸都会产生回音。

卧室里，二人的婚纱照还挂在墙上，她穿着婚纱挽着张浩闯的手臂，二人相视而笑，幸福甜蜜。

那是她才认识了四个月的老公，时至今日，她仿佛还能听到男人一声声叫她媳妇儿，老婆，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他系着围裙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的身影。

林杏言坐到床边，痛苦地捧住了头。

吴小贞说的也许没错，如果张浩闯没出事，她一定会在这段婚姻里过的很幸福，可惜她干了那么多年中介，只会看人，不会看命。

她就着衣服往床上一趴，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上午九点，头还是懵的，不过庆幸雨已经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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