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瑜深吸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淤积的憋闷，连同即将面对某人的无奈，通通挤压出去。

做完一切心理建设，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十点的阳光，是初秋特供的温柔滤镜，何斋雅砚就笼在这层光晕里。

本该是偶像剧里让人呼吸暂停的少年特写镜头。

如果忽略掉他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子很不爽”的表情的话……

“啊，上午好。”暮瑜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试图蒙混过关，脚下又偷偷加了速。

可惜对方人高腿长，优势明显。

何斋雅砚几个跨步轻松追平，强行地卡在她身侧，保持肩并肩的压迫距离。

他微微俯身，阴影兜头罩下，“呵，上午好？拖你的福，我真是好的不得了。”

他才不会给暮瑜抬腿就跑的机会。

在别的男生面前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被老师训了两句秒变鹌鹑，怎么轮到他这儿，又成这副锯了嘴的葫芦样？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

好歹也算帮她解了个围吧？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暮瑜被他阴阳怪气的开场白噎了半天，干脆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得更低，一门心思盯着脚下磨得发亮的塑胶跑道，闷头往前走。

沉默像罐子里浓稠的蜂蜜，化不开，搅不动，黏糊糊地糊在两人之间。

何斋雅砚心头的烦躁又重了几分，可目光扫过那截弯折着的细白脖颈，像一株被整个秋日抛弃，蔫头耷脑的蘑菇，嘴边排好队的讽喻讥嘲，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才不是关心她，“你得罪你们班任了？”

“嗯。”暮瑜闷闷地应了声，把头埋得更深了。

何斋雅砚状似无意地转开话题，“林霁那小子刚还在群里咋呼，问要不要放学去你家炸串店照顾下生意，不过看这架势，估计又得泡汤了吧。”

睫毛在暮瑜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嗯，是挺对不起林霁的，让他白惦记了。”

何斋雅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脚步都顿了下，一直压抑的不爽被点着了引线，烧得理智噼啪作响。

他气极反笑，“对不起他，就对得起我了？”

林霁是人，他就不是了？还是说在她眼里，他何斋雅砚就是个活该倒霉的工具人？要不是为了她，他会给其他人当义务陪练？

暮瑜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点懵，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也对不起你。”

何斋雅砚，“……”

一股邪火被暮瑜的认错态度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谁他妈要听你说对不起了？看着差你这句对不起？

他狠狠瞪了暮瑜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糅杂着愤怒，憋闷，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这陌生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像是被柑橘类味道刺激了的大猫，何斋雅砚猛地收回视线，大步流星朝实验楼入口冲。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暮瑜勿近”的暴躁。

看着迅速融入实验楼阴影里的挺拔背影，暮瑜有些无语。

她也没说错什么话啊，这人什么时候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了？他的金钟罩护体神功呢？今天出门太急，忘家了？

暮瑜抬手，揉了揉刚刚被他复杂眼神灼烧过的头顶。

真搞不懂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上辈子也没发现，他这么易燃易炸啊……

*

何斋雅砚把自己摔进座位，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一条腿大剌剌地敞出课桌外，身体后仰，整个重量都压在椅背上，摆出一副老子很烦，非常烦，天王老子也别来烦我的标准厌世姿态。

可惜清净不过三秒，旁边就探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林霁用一本摊开的英语书当盾牌，把脸藏在立起的书页后。

他侧过头，眼睛亮闪闪的，像只刚叼回飞盘，尾巴摇成螺旋桨，等着主人夸夸的大金毛，“怎么样？解决了没？操场上我那波围魏救赵是不是堪称完美。”

时间倒回课间操结束的操场。

何斋雅砚领完操，刚站回班级队列的末尾，王岚的训斥声跨越大半个操场，都传到实验班这边来了。

他和林霁站在最后一排，仗着身高优势，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往后望。

林霁捅了捅他胳膊，“欸，我没听错名儿，那不是妹妹么，手都裹成粽子了，还硬撑着做操呢，她这叛逆的方式怎么跟正常人反着来？主打一个身残志坚？”

话音刚落，黄国成从两人眼皮底下溜达过去，那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非但不显油腻，反而透着阅尽千帆的豁达劲儿。

何斋雅砚不动声色，手肘在林霁侧腰上不轻不重地怼了下。

“嘶……”林霁夸张地抽了口气，“你怼我干嘛。”

何斋雅砚没说话，只朝黄国成优哉优哉的背影递了个眼神，又朝暮瑜那边扬扬下巴。

林霁瞬间福至心灵，戏精本精一秒上身，用绝对能让黄国成听清的音量，对着空气开始他的表演。

“欸，那边什么情况啊，做个广播体操都能训起来，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么？这年头当个学生真不容易。”

困惑中带着关切，关切里掺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劲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效果立竿见影，黄国成沉稳地调转回头，步伐沉稳地走到林霁面前，不轻不重地在林霁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瞎嚷嚷什么，不该管的闲事儿少管，站好你的队。”

说完，蹙着眉头，朝王岚和暮瑜那边走了过去。

林霁正美滋滋地回味自己这波助攻表现，一颗粉笔头擦着课本边缘，“啪”地砸在他头顶。

讲台上，老师颠了颠手里厚厚一沓试卷，“别交头接耳了，课本收收，这节课随堂测验。”

测验卷子难度不小，拖堂了几分钟，老师看了看表，国际班那边还有课，懒得回办公室，他把目光落在何斋雅砚身上，“班长，一会儿把收上的卷子送到我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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