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无情地朝四点逼近，暮瑜才绝望地从被子里蛄蛹出来。简单收拾下，就出了门。

结果走到一半才惊觉自己两手空空，又折返回家取了趟外套，等抵达剧院门口已经过了约定时间。

望着面前延伸至剧院大门不可计数的灰白石阶，暮瑜再一次感到绝望。

甚至回想起月初上庙，大师解给她的签。

大师说：“你总想平衡所有事情，却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失衡的支点。”

说的可能就是今天忘记拿外套这事儿。

喘息间，耳边响起一道既熟悉，又劲儿劲儿的声音，“还以为你不来了。”

中间平台对称摆着两盆种植箱。

何斋雅砚从四季常青的招财树后头散漫地走出来，“在这儿站着不动找平衡感呢？”

暮瑜：“……”

没事儿cue她干嘛？扎心很好玩儿么？

暮瑜承认自己昨晚对他有那么一丝丝…撩的成分在。

但完全是因为夜色裹挟下最容易迷人心窍，她只不过是犯了每个女生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暮瑜才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忙把外套往前递，“谢谢，我就不上去了。”

本来她也没打算来看汇演，要不是为了送外套，她会躺在床上摆烂，直到这个休息日结束。

这种事情眼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遍那是自虐！

可下一秒，何斋雅砚掠过外套，手径直攥上她的手腕。

暮瑜好心提醒：“你抓错地方了。”

何斋雅砚用另一只手将外套抽走，漫不经意地回她，“没抓错，要的不是外套，是你。”

“啊？”暮瑜一懵，眼神中透着鄙夷。

仿佛在说：想想你现在的高二生身份，顶着这张撕漫男脸故作深沉地讲土味情话，合适么？

何斋雅砚似乎也品出自己刚讲的话有多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误会，我这人不爱欠人人情，所以主唱位置归你，我补你那个空缺，老师和乐队成员那边都打过招呼了，就唱你昨天唱的那首。”

所以外套只是把她喊来的幌子？那她费劲吧力地取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大师那句箴言再一次浮现脑海……

“你总想平衡所有事情，却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失衡的支点。”

“不是。”暮瑜一下子急了，这哪儿是还人情，分明是要她命！

存亡安危之际也顾不上装乖，她粗着嗓子吼：“我唱什么啊我，快松手，我要回家。”

暮瑜试图挣脱掉手腕上的束缚，却发现自己越用力，手腕上的力道缠得越紧。

何斋雅砚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劝她：“能不能冷静点。”

暮瑜：“你要我怎么冷静！”

何斋雅砚叹了口气，为了让暮瑜看清他满脸推心置腹的真诚。

他蹲下身，手肘平搭在膝盖上，手里的外套晃荡着悬在腿间，另只手仍握着她手腕不放。

“你以为我昨天为什么让你唱两句？如果你唱得一堆狗屎，我绝对不会硬揪着你上台，我也得对台上那几个哥们儿负责。但我说你行，江栖也说你行，你有什么好怕的？哪怕中途出现什么状况，也有我帮你扛着，做到这种程度都不行么？暮瑜，想还你个人情怎么就这么难。”

说话归说话，这莫名生出一股子破碎感是怎么回事儿……

看了怪想让人保护的……

尤其是湿漉漉带着点无辜和恳求的眼神，活脱脱一个三次元流泪猫猫头表情包！犯规啊！

暮瑜错开视线，目光游走到他身后仅剩的那抹秋日绿色。

嗯……果然……还是绿色护眼……

她在心里自己哄自己：算了，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想想一夜资产清零那天，都比今天表现得平静。

“好了好了。”暮瑜甩甩被抓着的手，“先把手放开行不行？咱俩总不能跟连体婴似的，拉手进去吧？”

见他迟疑，暮瑜只好又补了句：“你放心，我不跑，拿我辛苦瘦下来的体重发誓！”

何斋雅砚松开手，嗖地一下起身。

一副棋手落定决胜子的闲散，背对暮瑜挑了下眉，然后又捡回欠儿了吧唧那股劲儿，“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影响我风评。”

暮瑜跟在他屁股后面，忍不住吐槽，“要是你对每个有恩于你的人都做到这种程度，乐山大佛碰到你，都能站起来，心甘情愿地把位置让给你坐。”

何斋雅砚脚步没停，吊儿郎当地回她，“对我有恩这机会，你以为是谁都能得的？”

暮瑜认真思考了下，“那你一定是个妈宝，真担心你未来找不到老婆。”

何斋雅砚：“……”

推开观众厅的厚重木门，夕阳的光被拦截在身后。

台上这时候在跳《爱乐之城》的歌舞剧，正好演绎到高.潮部分。

何斋雅砚清冽的嗓音散进喧嚣里，“现在在进行最后一次彩排，虽然我们是开场节目，但彩排时被安排在最末。”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轮到我们，彩排结束后乐器和人员不动，降下的帷幕会挡住我们，等正式汇演开始，幕布一拉开，你像昨天那样清唱，等唱完不算变迁，只是季节这个part，我们会跟音乐进去，台阶。”

“嗯？”暮瑜正努力把这些信息往超负荷运转的大脑里塞，一时没反应来。

何斋雅砚没腔没调地机械重复，“我说，脚下，台阶。”

暮瑜糯糯地‘哦’了声，跟着踩上吱呀作响的柚木台阶向下走。

何斋雅砚瞥她一眼：“怎么跟个人机一样。”

暮瑜眯起眼睛自嘲说：“单核处理器不死机就不错了，你体谅一下。”

何斋雅砚得知她还有这么个设定，难得作古正经一次，提醒她：“你只要记得，到时候别犯浑摆烂，抛下我们自己跑了，再大失误我也能帮你摆平，懂了么？”

“哦，懂了。”暮瑜不带情绪地问：“那你这不是又欠我个人情？要是我跑了，你面子往哪儿搁啊。”

何斋雅砚：“……”

暮瑜被何斋雅砚带着进入等待区，几名男生身边散着乐器，个个弓背塌腰地萎靡在地板上。

其中还有个熟悉面孔。

暮瑜上前打了声招呼，“林霁，你也在啊。”

林霁缓缓抬头，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死.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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