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承桢》
李承桢静立在纪管事侧后方半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端坐案后的朴司理。
只见这位同柏城分部的掌事人,正大喇喇地瘫在太师椅里,二郎腿翘得老高。
他端着个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汤金黄透亮,随着手腕轻晃,一缕清幽的兰花香便在室内漾开——这等品相的明前龙井,饶是李承桢这般不懂茶的,也知其贵重。
朴司理约莫三十出头,生得一张银盘似的圆脸,偏那鼻子生得小巧,活像在面团上随手按了个窝。
面大鼻小,五岳无主,平身近贵。这面相不似杀伐决断之人,倒是个善于借力的——自己本事平平,却因着能放下身段,反倒常有贵人相助。
此刻他正拧着眉头打量李承桢,本就紧凑的五官愈发显得挤作一团。
朴司理那双眼本不算小,偏生眼珠总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时而瞟向左上方,似在回想什么;时而滑向右上方,像在盘算些事情。
活脱脱两粒浸了油的琉璃珠,滑不溜秋没个定处。
这飘忽游移的眼神,把心里那点小九九都写在脸上,任谁看了都明白,准是个心术不正的。
眼大未必心慈,眼小未必性恶。相由心生,神胜于形。
坊间总说眼小面大的面相十分阴险,其实说不上阴险,应该是为人斤斤计较,小器又记仇,所以更容易招口舌犯官非,而真正心毒手狠的应该是眼珠子小的人,如最凶之眼——四白眼。
以唐山烧烤店打人案凶犯面相观之,实为典型。主犯陈某面阔眼细,纵使照片已经P过仍难掩其目露凶光之相。
相书有云:“眼如鼠目者多狡,睛若蜂针者必毒”,其眼小睛微,正应了“眼小量窄,睛小心毒”的古训。
当他遭到拒绝时,小器之性尽露,顿现“凶睛暴露,青筋浮面”之恶相,继而暴起伤人,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幸而天网恢恢,终判重刑,实乃相理与法理相印证之明证。
世人论人先论貌,我辈观人当观相。
李承桢审人的眼光向来毒辣,她习惯先观其神韵再察其细节。
这位朴司理虽一身绫罗绸缎,举手投足间却掩不住那股子市井味儿——像块用锦缎包着的猪油膏子,明晃晃地泛着腻光。
他每个故作姿态的动作都透着刻意,就连那端出来的官威,也虚浮得像是掺了水的茅台。
这副做派,莫说李承桢这般见多识广的,就是街边卖炊饼的老汉瞧见了,也得赶紧收摊躲远些。
朴司理突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两道稀松的眉毛都快挑到额头上去了。
他仰着那张银盘大圆脸,用眼角余光将李承桢上下一扫——那道袍洗得泛白,袖口打着补丁,腰间连块像样的玉佩都不见。
朴司理不悦地瞥向纪管事——这老家伙莫不是算准了他该去听曲儿的时辰,故意来添堵?他连端着茶盏的手都不着痕迹地往外偏了偏,像是怕沾上穷酸气。
若不是《镇衔司规制》上白纸黑字写着“衔师认证须司理亲自主持”,这等穷道士怕是连门槛都迈不进来。
纪管事余光瞥见朴司理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向前半步,衣袖轻拂,不着痕迹地隔开了那道刺人的目光。
“李道长,”纪管事声音温润如老檀,手指轻引向案上的鉴血仪,“请取指血滴入此处凹槽。这‘含章仪'最是灵验,一滴血便能测出衔力深浅。”
李承桢神色自若地接过银针,连眼风都没往朴司理那边扫。
她拇指在针尖轻轻一按,殷红的血珠便滚落仪器之上——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在砚台里蘸墨一般。
别人的看法就像手机推送,不重要就划掉。
马库斯·奥勒留说过:他人的意见与你何干?专注于你自己的理性与真理。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是唯一的裁判。只要不触及核心收益,他人的冷脸或热捧都不该影响自己的节奏。
李承桢对纪管事点头一笑——以温暖回应温暖,以边界应对冷漠,理论上这是最节能的相处模式。
但有的人是反过来的,欺善而怕恶。以卫生检查为例:某些专家的检查标准就像弹簧——遇到小医院就绷成钢筋,院方再多的退让都是专家摆官威的资本;而碰上三甲医院立刻软成橡皮筋,面对对方的冷脸也也能自洽。
检查从来不是看合规,而是看你的靠山在哪个山头。
对小医院苛刻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些实质性的“政绩”,就是年终总结报告上必须要有成果——实际上是些吹毛求疵的细节。
李承桢定睛细看那含章仪,只见非金非玉的罗盘上,流转着各色暗纹,光晕隐隐。
中央的凹槽宛若一口古井,四周辐射出八道星芒状的沟槽,将盘面均分为八瓣。
每瓣都阴刻着不同的云篆雷纹——那些看似杂乱的笔画,实则顺着罗盘原石的天然纹路或延展或加深,竟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美。
李承桢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异彩,指尖几乎要不自觉地抚上那些诡谲的符文。
这含章仪到底是何运作原理——这非金非石的材料有何物理特性?不同的符文是否有着对不同力量的引导力?分辨等级的标准是什么?
她强按下当场研究的冲动。眼下正事要紧,却已在心中记下了七八分纹路——待事了之后,定要找机会再来细看。
随着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渗出,落入凹槽后竟违背常理地凝而不散,旋即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着,顺着正东方的沟槽缓缓游走。
当血珠游至沟槽尽头时,整座罗盘突然活了过来。莹润的绿光如水般流淌,恰似初春新发的嫩叶,温柔地漾开一片生机。
绿光在盘面上流转跃动,将那些古老铭文逐一点亮,映得李承桢满面莹绿。这情形,就跟她点开同花顺查看自己的投资收益时一样。
李承桢眉梢一扬:“哟,莫非是个木灵根?”她其实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随口打趣缓解气氛罢了。
朴司理当真笑出了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那对惯常乱转的眼珠子此刻死死钉在李承桢身上,活像是在打量什么不入流的货色。
他用指尖捻着茶盖,瓷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夹杂着一声轻嗤:“乡下来的就是……”既没靠山又没本事,纯属浪费他的工夫。
纪管事神色平静如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声音沉稳如古寺晨钟:“老朽虽不知木灵根为何物,但李道长的资质确为七阶衔师。”
纪管事手指轻点泛着绿光的那一瓣:“李道长请看,正东主脉贯通三才,左右辅脉各映两仪——这便是七阶之象。”
说罢从袖中取出青玉印鉴,在文书上盖下个方正的朱印。“七品”二字在宣纸上晕开,竟比朴司理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还要清爽几分。
李承桢闻言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忽然轻笑:“七阶?倒也够用了。”那笑容干净明朗,不见半分勉强。
纪管事盖印的手微微一顿。寻常人得了这般评定,不是懊恼不已便是强装笑颜,这位倒是真看得开。
他不由得多打量了这年轻道人几眼,却见她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含章仪。
七阶衔师,这是最低的阶位,意味着李承桢在这个世界中的起点并不高。
命运给了她起点,却管不了她往哪儿走。时光终会证明,她要用自己的脚步走出个结局——这不过是传奇开篇的第一笔。
成为衔师,天道早已为她推开一扇澄明的窗。她不必满足于隔窗眺望——
若窗框拘束了视野,便探身而出,让发梢浸透天风;
若景深犹嫌不足,便举起望远镜,将漫天星光尽收眼底;
若格局仍觉逼仄,便抡起巨锤,将方寸窗棂锻造成通天穹顶。
这扇窗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她迈向广阔天地的起点。每一缕透进来的光,都在诉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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