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
“……”
路屿舟迟迟没动作盛遇猜测他可能起大早没睡醒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醒一醒——”
这间院子不大绣球花墙就开在盛遇身后挤挤攒攒花团锦簇但都没眼前这个人亮眼。
路屿舟垂了眼皮
“醒着呢。”他抬起手把手指勾着的塑料袋提到盛遇眼前“带了冰豆花喝吗?”
盛遇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喝!就一碗啊你不吃吗?”
路屿舟低头换鞋“我不喜欢甜的。”
房子维持着他搬走时的模样几乎没做改动换完鞋路屿舟站在玄关处手指抓着书包带子罕见地怔了几秒。
之前回来过几次但多是晚上光线并不清晰。
此刻才有了几分曾住在这里的真实感好像他只是出门远游几天回来一切都没变老房子还在这儿等他角角落落里藏着模糊的童年记忆。
盛遇先一步上了楼站在楼道口朝他喊:“豆花怎么没送勺!给我拿把勺。”
“你自己拿。”路屿舟习惯性怼了一句下一秒却老实地摘了书包往厨房的方向去。
拿了一把不锈钢圆勺他上楼时盛遇已经搬了一把新椅子搁在书桌前单人书桌长度不够放两把椅子显得拥挤。
盛遇就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侧边支着额头的那只手还在玩笔窗外明亮的日头给他侧脸弧度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路屿舟把勺子搁在他面前回头看了一眼“你把我房间打开干嘛。”
盛遇解着题头也不抬“你也说了是你房间。”
“我又不在这儿住。”
“午休能用啊。”盛遇把册子翻到后面对答案满意地给自己打了个满分的勾将笔一扔“给你开着你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呗。”
路屿舟:“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盛遇把习题挪开拆了豆花的塑封盖往嘴里舀了一勺小幅度地惬意地晃着脑袋。
“……没。”
你不觉得边界太模糊了吗?
你给了我家门钥匙在独属于自己的安全港里给我留了一隅空间这并不是同学间该有的分寸感。
放到广义里看更像恋人关系。
但看盛遇没心没肺满脑子都是豆花路屿舟又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敏感压了下去。
-
期末将至刘榕公布了大概的考试时间让一班学生合理安排复习时间。
盛遇这辈子就没倒数过掐着手指一算时间登时危机感暴增自修时长拉长了一倍那间开着绣球花的老院子进入了两三点灭
灯的拉锯战。
路屿舟倒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对他而言,数理竞赛才是正餐,期末考只是开胃小菜。
夏扬开始临时抱佛脚,不再闲着没事挤进盛遇和路屿舟的“二人世界”,听说两人在一起自习,也只是嚎了两嗓子“三个人的友情,我却偏偏没姓名”,但隔天就忘了。
这天下课晚,盛遇戴着耳机,行尸走肉般溜达到公交站,站台就他一个人,影子延伸进绿化带,惊起了嘶哑的蝉鸣。
路屿舟正巧经过,脚踩着地面,山地车微斜着停在盛遇面前。
摁了一下车铃,路屿舟问:“你坐公交?”
“嗯。”盛遇摘下一只耳机,连续一天的课,将他摧残得双目放空,像被丧尸吃了脑子,“你怎么还没走?夏扬呢。”
“……我们一块下的课。”路屿舟说:“夏扬要吃夜宵,我懒得等。”
“……哦。”盛遇揉揉脸颊,说:“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学懵了。”
路屿舟便撇开脸,望着没几辆车的空旷马路,说:“25路末班车是10点半。”
25路是盛遇回喜鹊巷常坐的班车。
盛遇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困倦地抬手看一眼表。
表盘没亮。
余光里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骨节匀称的手指骤然出现在表盘上方,覆盖了盛遇的视野。
路屿舟轻声说:“老式电子表,按了才会亮。”
地面有一道倾斜的影子,是路屿舟倾身过来替他调表。
夏夜闷燥,路屿舟的手指却是凉的,像一碗解渴的冰水,从手腕触碰的位置迅速蔓延到血液,让盛遇整个人清醒不少。
“……哦。”
他回了神,继续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一十二,离末班车还有……”
?
十一点一十二?
那还有个锤子末班车。
“清醒了?”路屿舟把山地车扶正,挑了一下眉。
盛遇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
“商量一下,载我一程?”
“……”
路屿舟坐直了些,轻压下巴,示意他看,“没座位。”
山地车跟寻常自行车不同,虽然也是自行车的一种,但车速更快,操作更流畅,因此也舍弃了一些功能,譬如后座。
盛遇站起了身,久坐令他的动作略有滞缓,慢悠悠晃到山地车前,伸手敲敲座位前的横杆,“我看过别人骑,这儿能坐人。”
“……”路屿舟更加静默。
坐是能坐。
他没带过,但据说一趟下来尾椎骨能重度骨折。
手指搭着车把手,路屿舟无意识抓了一下刹车,说:“这儿不是坐人的,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盛遇:“……”
连续两次拒绝,再问就没劲了。
盛遇点了一下头,“那算了,我打车走吧——”
转身的步子刚迈出去,手腕被人抓住了,那只手略带力道,盛遇重心不稳退了两步,几近是砸在路屿舟怀里面。
甚至带起了细微的一阵风。
没料到盛遇今天如此弱不禁风,路屿舟显然错愕了一瞬,甚至轻微拧起眉。
但还是反应极快,迅速扶住了他的侧腰,掌心贴合的位置,内收出清瘦单薄的一把腰线。
“……”
非常荒谬的一个姿势。
两人对了一下视线,各自仓促又慌乱地移眼。
“……可以坐,难受不要怪我。”路屿舟把他扶稳,收回的手指有点局促地塞进了口袋,垂下眸光注视着柏油地面,若无其事地说:“我能送你到家门口。”
“哦。”
思索片刻,盛遇有点混乱地问:“行车不规范……万一被交警抓了怎么办。”
“……”路屿舟:“那我们就去坐牢。”
悸动在仓促间发生,又在电光火石间结束,像蜻蜓在湖面短暂停留,了无痕迹,只余下细微的、扩散的涟漪。
坐上这辆黑车时,盛遇对路屿舟所说的‘难受别怪我’尚且不以为然。
五分钟后。
盛遇木着脸,了无生趣的嗓音顺着风声灌给身后的路屿舟:“还有——多久——到——”
风声模糊了音量,他是扯着嗓子喊的,配合要死不活的语调,很有喜感。
反正路屿舟就没绷住,胸腔低沉地震了一下。
盛遇:“……”
哪里好笑?
山地车载人,对被载者的要求相当高,相当于蜷缩在骑行者的怀里,侧坐,仅靠着一根横杆承担重量。
如果是体量娇小的女性,尚有可行性,可惜盛遇是一个营养充足发育良好的男生。
六七十公斤的体重,压在一根横杆上……他屁股快烂了!
“十分钟……”
呼啸而过的风,将路屿舟的尾调拉长,听起来意外温柔,“我尽量骑平稳,不颠到你。”
过了主干道,就是七拐八绕的巷子,山地车停了下来,路屿舟反手在书包侧袋里翻找,拿出一个手电交给盛遇:“帮我照明。”
盛遇正努力趴低身子。路屿舟和握把中间的空间就这么点,他如果趴得不够低,后背就会碰上路屿舟的胸膛……亲密到能感知到呼吸起伏。
这哪里是载了一程,这是他的公开处刑全过程。
“还有多远?”盛遇头也没回接过手电,摁下开关,嗓音无精打采,听得出来的郁闷。
“快了。”
路屿舟拉好书包拉链,目光在他拱起的脊
背弧度上短暂勾勒,莫名觉得怀里揣了一只北极兔。
站起来大大的,团起来小小的。
一进巷道,盛遇就跟吃了哑药一样安静。
途径一条漆黑的巷子,手电光的落点开始偏移,几次没照路,照着两侧墙壁。
路屿舟放慢了速度,侧头一瞥,发觉盛遇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怕黑?
寂静的巷道中骤然响起的说话声把盛遇吓一跳。
他的装死**就这样被打断了。
“有一点。
怕黑有点丢人,但嘴硬更丢人。
盛遇把眼皮抬起一条缝,调整了手电筒的位置,让路屿舟可以看清前路。
“从小就这样吗。
“倒也不是,**岁开始的,我小时候什么都不怕。盛遇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感受到路屿舟的呼吸铺洒在颈侧,有些别扭的歪歪头,但心跳却在感知到身后这个人的那一刻,奇异地稳定下来。
路屿舟垂下眼皮,问:“为什么是**岁?
“**岁……开始懂事了呗,懂事了就懂得害怕。
这样解释也合理。
路屿舟没再问。
-
盛遇脑子发蒙,上楼就往床上扑,大门还是路屿舟给他捎带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才发觉玄关处多了一个手电筒,手电筒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放抽屉,别扔垃圾桶。】
……烦**!
出几次糗而已,这人到底要念多少遍!
心里是这么埋怨的,但盛遇意外心情不错,把手电筒塞进书包,哼着歌出门上学。
手电筒暂时没派上用场,因为天杀的物理老师今天不在,去外校听课,一班学生涕泗横流,互相掩面痛哭,庆祝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晚自习。
六点回家的作息又吻上了盛遇。
可惜他今天值日,在校耽搁了半小时,不然到家时间还能更早点。
难得时间还早,盛遇在校门口买了两杯奶茶,边走边给路屿舟发消息:
【路老师,约吗。】
路屿舟:【……哪种约?黄赌毒我不碰。】
盛遇咬着吸管闷着嗓子笑。
自此他们变亲近,对话记录就有点百无禁忌,让别人看到,怕是要报网警给他俩抓起来。
盛遇:【啊(T^T)这太龌龊了吧,我只是想约你学习,你想到哪儿了。】
路屿舟:【去你家?】
盛遇:【总不能为了学习,去酒店开房吧。(T^T)】
路屿舟:【……】
盛遇给手中的奶茶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说:【路老师,给你带了贡品。】
对话框沉寂片刻,路屿舟也发了一张照片。
是某条空
旷无人的街道,有些眼熟。
路屿舟:【出发了,给你买香火的路上。】
盛遇:【……】
预计到家时间在七点左右,正好是饭点,路屿舟在附近某个小餐馆订了两份盒饭,预约了七点送达。
盛遇看他一个人在家呆得挺自在,也没有起先几日那种拘束收敛,于是又给他派了个任务:【亲爱的路老师,忙吗,不忙的话,去小卖部给我拿下快递呗。】
亲爱的路老师回他:【你回家不是正好经过小卖部?】
盛遇:【我懒。】
路屿舟:【……】
很坦诚了。
路屿舟让他发取件码,盛遇直接给了手机尾号,让路老师直接去机器上搜。他经常买些没用的玩意儿,具体有几个包裹自己也不清楚。
这段对话结束,路屿舟就没再冒泡。
中途下公交盛遇还给他报备,说:【您的小徒弟已抵达公交站。】
路屿舟还是没回,不知道在忙啥。
今天的喜鹊巷格外热闹,巷子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盛遇被堵在路边,听大爷大妈们交换情报,似乎是有间房子起了火,有人被困,火警正在实施救援。
鸣笛声萦绕着这条老巷子。
听到前半句,盛遇一颗心登时提起来,随机抓了一名大爷追问:“起火的是哪一家?几号?”
大爷不是喜鹊巷居民,散了一公里步来看热闹,哪知道这里的门牌号。
“不清楚咧,说是有很多人打麻将,还卖东西的一家。”
听描述像是小卖部。
盛遇悬着的心可耻地放下一些——跟我没关系,幸好。
无能为力的天灾面前,人总是自私的。
他又问:“有人受伤吗?”
“不清楚。好像发现的早,人都散了,但有个男生压在货架下面,不知道救出没得。”
人群密集如潮,严丝合缝堵**去路,有火警在这儿,围观的人也帮不上忙,盛遇看了一会儿密攒的人头,绕远路回了家。
路家老宅子与小卖部离得很近,中间只有两三户人家,警戒线刚好拉到前面那户。
大火已经扑灭,空气中能嗅到火灭过后的余烬味道,刺鼻又呛人。
盛遇怀揣着庆幸和沉重开门进屋,第一时间喊了一声“路老师?”,试图找人分担这种五味杂陈的情绪。
无人应答,回音幽幽地回旋、沉寂。
盛遇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在门口愣了两秒,忽地甩下书包,三两步猛冲上楼——
两间卧室房门敞着,属于他的那间桌上放着一个黑色书包,书包旁边有两碗叠放的豆花,沁出的水雾打湿了透明塑料袋。
而另一间,留给路屿舟
的那一间——
半开了一扇窗熟悉的格子布窗帘卷打窗框窗外枝头沙沙作响。
床头柜搁着一个黑色壳子的手机。
人不在。
盛遇在微凉的风声中停滞了思绪和呼吸。
少顷他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痛楚敲醒了灵魂的警钟耳膜嗡嗡作响散乱的思绪出现了一个线头。
顾不上深思盛遇像只骤然加载成功的小机器人风似的往外跑——
如果他真是机器人这一刻所有的电量应该都用作奔跑了。
因为大脑一片空白。
警戒线拉得远看不清具体景象盛遇抄了条小路绕到小卖部门口那间老旧却欣欣向荣的二层小楼房烧成了一片黝黑外壳勉强完整内里一片废墟宛如一只烧没了血肉只剩骨架的大怪虫。
火势向外蔓延把周遭的杂草烧毁一圈像留下了一个半圆的疤。
盛遇挤到最前方拉起警戒线就往里钻没跑两步有人带着硝烟味扑过来死死把他压制住。
“哪来的蠢仔!里面火烧火燎的烫**呢你跑进去送死啊——”
扭头一看是老板娘。
头发烧焦了满脸黑尘但她眼睛还是很亮骂人气势跟以前一样充沛“滚给我滚回去——”
盛遇摔坐在地上膝盖有点疼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猛地抓住老板娘的胳膊大声说:“我朋友在里面——他出来了吗?个子很高的一个男生住那边有绣球花的房子——他叫路屿舟你们肯定见过——”
“叽里咕噜说啥呢什么路什么街?”周遭声响嘈杂火警和救护车的喇叭响彻耳畔警戒线外还有人**头接耳。
老板娘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推着他的肩膀往外搡“你先出去!你朋友肯定没事儿!”
“等等——”
少年很狼狈地上滚了一圈满身灰尘脸上沾着汗湿成一绺绺的头发仰头望着她眼眶倏地红了。
“你肯定记得他他在这条街长大刚刚来帮我拿快递——”
戛然而止的陈述过后少年眼眶湿润小声说:“不是有个人被压在货架下面吗?你让我看一眼
“盛遇?”
平稳而熟悉的一声呼唤。
时间停滞了片刻——
盛遇把那道声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霍然抬头。
路屿舟就在不远处站着提着水桶一样的浑身狼狈表情里有疑惑。
“……没事了。”盛遇闷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松开老板娘试图站起来。
没成功腿是软的。
他索性就这么瘫坐两手向后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息仰头望着天上
,妄想把那些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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