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化作短歌行》
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
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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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继续往云中的路上,天黑前就要进城。尽管车轮颠簸,拓拔烈左手的字依旧稳健,一行今草,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气贯如虹。我看得入迷,笑着胡诹了几句:“小时不识字,呼作鰌蛇结。安知笔法妙,众体称雄杰……原来只知道青兕先生章草写得好,却不知今草也是一流的,小女子真是拜服了。”
拓拔烈抬起头,莞尔道:“原来只知道王小姐工于行书,却不知对草书也有研究啊。”
“好说。”我扁扁嘴,下意识抖了抖袖子,把左手藏进里面去,“尝闻青兕先生拆字很灵,不知道愿不愿意替小女子拆一个啊?”
拓拔烈好整以暇,放下手里的笔,假装捏了一把胡子,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姐有没有听说,要老夫拆一个字,少则千金,多则万两,价格不菲啊。就不知道小姐出不出得起这个价钱?”
“小器!”我白了一记眼睛,正襟危坐,大方拍了拍身边包了黑布的盒子,昂首道:“小女子命好,一辈子不为钱发愁,出门时我家先生给了盘缠。盒中之物在战国时代就足抵十五座城池,不知道够不够先生拆一个字啊?”
拓拔烈挑了挑眉毛,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姐出字吧。”
我拿过笔,在纸笺上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宫”字,推到他的面前:“小女子曾经二过其门而不入,可惜事不过三,此处该着是我的命,就请先生为我测测吉凶吧。”
拓拔烈低头看了一会,忍笑道:“小姐风尘仆仆赶往此处,可是急着去嫁人啊?”
我咬牙:“怎样?”
他又顺了顺光溜溜的下巴上隐了身的胡子,叹道:“可怜你家夫君啊……恕老夫直言,小姐实乃妒妇啊!”
我怒目圆睁:“先生此话怎讲?”
拓拔烈大笑起来:“你看这‘宫’字,屋檐底下两个口,你一个口,你家夫君一个口,再容不下第三个了,小姐岂不是妒妇?”他见我一幅要吃人的模样,复又哄道:“小姐此行大吉,你家夫君必会遂你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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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建康之骄奢靡丽,长安之巍然广秀,一路行来,我与之擦身而过,却最终要走向我的宿命,云中盛乐。
傍晚时分,马车到达城门,拓拔烈的两个哥哥亲自来迎。拓拔宇,这个名字一路上听得最多,我透过车帘好奇打量。坏人当然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额头上,他看上去也并非面目可憎,身长足有九尺,体格魁伟,虽不比拓拔烈好看,但还是有些威风的。两位皇子都已过了而立之年,二皇子拓拔冶走在三人之中,最不起眼。
拓拔烈出车换了坐骑,是一匹淡金色的高头大马,长脖子长脚,精瘦有力,和刘翀的云杪倒是很像。若我看得没错,应该也是宝马良驹。他很自然地走在两位哥哥中间,谈笑得宜,左右逢源。因说得是鲜卑语,我也听不大懂。好在周遭还有更吸引我的。
不同于高楼林立的长安城,云中的街道两旁多得是圆顶毡房,来来往往有更多的马匹和骆驼,行人的装扮也更具骁武之气。我不停地四处张望,深怕遗漏了什么新鲜的东西,直到拓拔烈那张美得遭人记恨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真高兴你能喜欢这里,下车了。”
他伸手来抱,我任他托住我的腰身,在这样肆意张扬的胡风里,我也不必扭捏作态。下车以后,我朝二位皇子屈身见礼,他们一一回礼。二皇子有些害羞,看了我一眼,飞快地垂下眼睑。拓拔宇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一副要拆骨入腹的样子,我心里虽有些发怵,但也不能表现得怯场,只能硬着头皮,昂首挺胸,跟在拓拔烈的身后。
拓拔烈并没有特别关照我,任我一路暴露在众人探究的目光底下。他又用鲜卑语和人说话,直到入了深宫,才转身对我说:“狸奴,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父皇。”
盛乐宫的前殿古朴凝重,可后宫之靡费却不输我所见的任何一座宫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天色渐暗,回廊两侧,华灯初上。一路亭台楼榭,两旁栽满了琼花异草,活生生在大漠之北营造出了一个锦绣江南。越往宫的深处,越有一种压抑之感。周遭不断有粉白黛黑、身着绛裙的宫娥往来蹀躞。远处有丝竹绕梁,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鼻尖充斥着西域进贡的熏香,这味道不比中原所用的香料,气味太过浓重,闻得久了,连五感都要丧失。
我微微蹙眉。此宫名曰“盛乐”,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佛者乐菩提,那么此宫所盛之乐呢?富贵、寿善、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耳?
拓拔烈自入内宫那一刻起,脸色就不好。一位面貌姣好的公公跑进老代王的寝宫通报,未久就折返回来,引我们往里去。
深冬寒夜,门庭前还积着霜雪,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随他挑帘进屋。屋子里也不大暖和,老代王只穿了一件丝质的宽袍,袒露着前胸,由两名美姬搀扶着来回遛弯。见我们前去,才安坐下来,挥退了一班咿呀弹唱的乐工。
拓拔烈向我引见,我恭谨地下跪问安。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你是叫王敏吗?来,过来朕看看。”我顺从地抬头,看见他枯瘦如槁木的面容,眼白已经泛黄,和拓拔烈一样,有着绿色的瞳孔,可惜已不复活力,只是一潭死水了。那双眼睛吃力地看着我,已经难以表达慈爱。拓拔烈轻咳一声,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垂下视线。“你手里持有皇后的金人?”他又问。
“是。”我拿出怀里的金人,小公公替我呈了过去。他久久端详着手里的小娃娃,一阵长吁短叹,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个圈,眼神就显得益发浑浊了。他伸手想去拿案上的酒盅,却被拓拔烈挡了下来:“父皇,这酒已经凉了。”
拓拔烈示意小公公去换热酒,却被老代王喊住:“先别去了,去喊两位皇儿,并几位大臣一同来,记得再找个能秉笔的……”小公公领旨跑了出去。
未久,寝殿里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我退到一旁角落,看见拓拔烈跪在正中。太子早逝,他又适时地出现,一切巧合得就像是他的谋划,但我知道,这次只是天意、是宿命。每个人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有所预料,神色凝重地聆听着圣谕。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代王这次并非立嗣:“朕在位多年,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如今朕已年迈,不堪国之重任。太子早逝,四子为皇后嫡出,即刻起,传位于拓拔烈,朕退位为太上皇。众卿当竭力辅佐新皇,犹如朕躬……”他的声音疲惫而短促,仿佛只想早点打发那些人回去。
“父皇!”这次就连拓拔烈都有所讶异,他连忙叩首道:“父皇春秋鼎盛,儿臣安敢闻诏!”
老代王已执意让位,又推让了几句,以眼色示意一旁的小公公去取温酒。好像别人抢破头的皇位,与他来说,还不及喝一口热酒实在。
三辞三让之后,拓拔烈顺利继位。以他的性子,必定当仁不让,刚才那番推托,也只是必要的过场。群臣叩首,山呼“万岁”。大皇子拓拔宇只恨不得把“不服”二字写在脸上,我为他一叹,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还想做拓拔烈的对手,只怕吃苦头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老代王无力地挥了挥手,群臣叩头之后,各自退去。再过几天就是正月,新皇的登基大典,有得大家手忙脚乱了。
我和拓拔烈最后一个退出寝宫。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也没有生火,老代王轻衣缓带,却还是热得一身薄汗。两名美姬复又出现,搔首弄姿,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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