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纪》
仲夏夜的溽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打更夫李老头攥着竹梆的手心里全是汗,木梆子敲在竹筒上的声响也透着乏意:“小心烛火——防贼防盗——”
嗓音拖得老长,在空荡的巷弄里撞出回音。
李老头走到烟屿湖的九曲桥头,桥面铺着被百年脚步磨圆的鹅卵石,踩上去硌得慌。
李老头把灯笼挂在桥柱上,蹲下身时膝盖骨“咔吧”响了一声——年纪大了,骨头缝里都浸着湿气。
湖水漫过指缝时凉得沁人,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皱纹往下淌。刚要抹把脸,“哗啦”一声水响从脚边炸开,惊得他手肘撞在桥栏上。
定睛一瞧,原是只夜鹭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
“呸,老糊涂了。”他啐了口,揉着发疼的胳膊肘直起身。
刚要取灯笼,脚腕突然传来一阵麻痒,像有鱼尾巴扫过。
李老头低头往湖里看,灯笼的光只能照见三尺来深的水,再往下就是浓墨似的黑。
李老头勾着腰又凑近些,忽的一阵风把云吹开,月光猛地沉进湖里——
湖底那截朽木旁,分明浮着一缕赤红的发丝,像晕染的血液。
李老头揉了揉眼,再看时却只剩漆黑。他心里发毛,刚要直起腰,水面“咕嘟”冒了个泡,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水底升上来——是只手背,指甲盖泛着青紫色,正慢慢往水面伸。
“妈呀!”李老头一屁股坐在桥上,灯笼“哐当”掉进湖里,火光在水里打了个旋,眨眼就灭了。
连滚带爬往岸上跑,草鞋跑掉一只也顾不上,只听得身后湖水“哗啦啦”响,像是有人在水里追他,湿淋淋的脚步声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跑到巷口时,李老头回头望了眼,烟屿湖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盏浮在水面的灯笼,还在随波晃着最后一点残红......
江知烨的马蹄踏过石板桥时,桥缝里渗出的潮气正裹着腐叶味往上冒。
顾夜白蹲在桥栏边,指尖捻起一撮水底捞起的绿苔——那苔藓黏糊糊的,像团发馊的浆糊,里层还缠着几缕暗红丝线,细看竟是碎发。
“李老头说看见水鬼的手,指甲盖是青的。”江知烨用靴尖踢了踢脚边的瓦罐,里头装着今早从湖边捞的死鱼,“可这鱼死了至少三天,鳃帮子都沤成黑泥了。”
顾时夜的船桨在湖心搅出个漩涡,墨绿色的水翻上来,带出股烂莲蓬的腥气。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忽然把桨往水里一插:“大人!湖底好像有东西勾住了!”
众人凑到岸边时,顾时夜正费力拽着船桨——那木头桨柄上缠着团乌黑的东西。
他咬牙往上一提,“哗啦”一声带起半尺高的水花,只见桨叶上缠着的竟是束长发,发丝根根分明,末端还坠着片碎银簪子。
方妙“啊”地退后半步,那头发突然松开桨叶,像条滑腻的水蛇沉回水底,水面只留下一圈圈迅速淡去的涟漪。
“是哪家小姐的东西?”江知烨捏着银簪碎片细看,那上头刻着半朵残败的玉兰。
方妙翻着记事本,:“问了南街布庄的婆子,说半年前有位姓珍的小姐常来湖边放生,有次还哭着扔了一筐死锦鲤。”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那婆子说,珍小姐扔鱼时嘴里直念叨‘不如都死了干净’,眼瞅着就像中了邪。”
.......
夜漏敲过三更,顾夜白举着的羊角灯笼忽明忽暗,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桥栏上。
“都仔细看着水面。”
顾时夜忽然捂住鼻子:“什么味?跟烂了的豆酱似的。”话音未落,“啪嗒”一声闷响从脚边传来——一条巴掌大的锦鲤蹦上桥面,鱼鳃翕动着,鳞片却根根倒竖,像被人插了满背的碎玻璃。
方妙刚想凑近,却见那鱼肚上鼓起个黄白色的脓包,随着鱼身扑腾,脓包表面的薄膜被撑得透亮,隐约能看见里头蠕动的黑影。
“别碰!”顾夜白拽住她手腕时,那脓包“啵”地破了,挤出股混着血丝的脓浆,溅在石板上滋滋冒泡。
顾时夜抄起船桨将鱼扫进湖里,可那鱼刚落水就肚皮朝天,翻起的鱼白上布满针孔大的窟窿,无数细小的黑虫正从窟窿里钻出来。
“嘶……”方妙倒抽凉气时,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下,凉丝丝的像泡过水的麻绳。她猛地甩腿,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水面荡开的波纹里,漂着几根暗红的长发。
顾夜白将灯笼凑到水边,灯光下的湖水浑浊不堪,但隐约能看见水底飘着片暗红色的絮状物。
就在这时,月亮从云缝里挤出来,清辉猛地泼在湖面上。众人顺着光亮望去,只见湖心那片睡莲丛中,正浮着一大团红色——不是血,是湿漉漉的长发,发尾系着枚褪色的红绸结,在水里随波晃荡,像朵泡烂了的芍药。
方妙下意识探头去看,忽的感觉有道视线撞上她的目光——
那是双嵌在水草里的眼睛,瞳孔黑得像吸光的洞,眼白泛着常年泡水的乳白,眼角还挂着丝缕墨绿色的水藻。
方妙的喉咙像被冰锥塞住,她想尖叫,却只能扯住顾夜白的衣袖拼命摇晃。
顾时夜举着灯笼照过去时,湖面上只剩那团红色长发猛地沉下去。
“水下有东西!”顾夜白的声音发颤,他用船桨戳了戳水面,却触到团软乎乎的东西。江知烨拔刀劈下,“噗”地一声砍进水里,再提起时,刀身上缠着的竟是更多长发,那些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发丝间还夹着几片碎掉的玉兰花瓣,花瓣边缘已经沤成了黑褐色。
夜风突然卷过湖面,把灯笼吹得左右乱晃。
在明灭的光影里,方妙看见自己映在水里的倒影旁,正慢慢浮出半张脸——不是人的脸,而是覆盖着细密青鳞的下颌,鳞片缝里还卡着半截腐烂的锦鲤骨头。她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桥栏上,却听见水底传来极轻的“咯咯”声,像有人含着口水在笑。
湖面上的红色长发又漂了起来,这回想看清,却见那发色在月光下变了——红得更深,更暗,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
江知烨握紧刀柄,却听见顾时夜失声喊:“看水里!那些鱼……”
不知何时,湖面上漂满了死鱼,全是炸着鳞的锦鲤,肚子朝上,肚皮上的脓包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方妙捂住嘴干呕时,感觉脚腕又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这次不是头发,是只冰凉的手,指甲刮过她的脚踝,留下道细细的血痕.....
“啊啊啊——!”
.......
翌日清晨,江知烨独自站在岸边。
昨夜方妙的惊惶尖叫尚在耳畔回响,两小乌鸦再三摆手称“湖里的月光都透着邪性”,而白鸽已带着罗盘走访下游渔村。
没办法,只能自己单独来了。
三两下扯掉玄色外衫,冷白肌肤在晨光里泛起健康的光泽,随即江知烨纵身跃入水中。
潜到丈许深时,掌心触到黏腻的湖底淤泥,指缝间立刻涌出灰黑色浊流。
借着水面折射的光斑细看,淤泥里竟密密麻麻嵌着死鱼——全是炸鳞的锦鲤,凸起的鳞片像无数把生锈的小刀,在鱼腹上划开狰狞的裂口,眼珠浑浊地翻向水面。
正蹙眉环顾间,身后水流猛地一乱。江知烨旋身回首,只见丈许外的水影中,一道红发黑影正隔着水草凝视他。那人金瞳在水下泛着冷玉般的幽光,未待他反应,黑影已如离弦之箭冲来。
“来得好!”江知烨沉腰拧身,右拳裹挟着水流直击对方心口。
预想中激烈的缠斗并未发生,那“水鬼”只是闷哼一声,像片破布般软倒在水里,金色瞳孔迅速蒙上灰翳。
江知烨托着他往岸边游时才惊觉不对劲——这人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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