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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赠礼》

1. 第一章

米切尔小姐站在恩佐庄园的门廊上,沉默而悲伤地看着那颗“太阳”缓缓隐没于灯塔之后。

虽然穿着华丽的曳地长裙,米切尔却没有表现出社交场合应有的矜贵高傲,她整个人的状态像一只受惊应激导致松了毛的北长尾山雀,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眼妆几乎要被擦完了,做了复杂造型的银白长发也不光溜,从后面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裙子后摆靠近脚踝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横豁口,好在裙子放量够长,又是拖尾处,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尽管哀切的情感浓得像化不开的黏胶,把她牢牢裹住,米切尔依然用手撑着釉白的岩石扶手,身体微微前倾,保持淑女风度,而不是整个人倚在扶手上。

支撑身体的手已经麻木了,米切尔感觉心脏的剧痛也舒缓下来,正缓慢地、沉闷地跳动。而呼吸依然是困难的事,她必须分出一些专注力在胸腔和膈肌的运动上,才能让那如有实质般浓稠的空气进出肺部。

悲伤像黑夜中的海水填满米切尔的眼睛,平静的海面遮掩了水下涌动的、深不见底的情绪,她瞳孔有些涣散地盯着“太阳”。

米切尔戴着护目镜,以免受到“太阳”灼烈光线的刺伤,毕竟这不是真的太阳,而是一颗名叫BZ-12的恒星,早已脱离太阳系的人类为纪念远古的地球文明,依旧称呼它为太阳。

日落的时间绵长得像模糊的回忆,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见证那颗恒星从灯塔腰部慢慢隐入地平线,恒星的光圈从刺目的白渐渐变暗,就像逐渐褪色的老照片,在米切尔的眼睛里拉出一条300-700nm的光谱。华灯初上,荧光的树和提着灯笼的浮游机器人接管了城市的照明系统,于是这条美丽的、镶着昏暗黄晕的光谱逐渐隐没在人造冷光中。

米切尔眨眨眼,突如其来的繁杂绚丽的色彩恶心得她想吐,于是她收回目光。

管家丽兹女士已在她身后等候多时,她微微颔首致意道;“小姐,该回去了。”

米切尔扭过头,没有去看丽兹的脸,她视线下移,盯着丽兹女士戴着洁白手套的双手,这双手无论何时都是安静而标准地交叠在一起,外面罩着雪白整洁的薄棉质手套,米切尔从来没有看过丽兹不戴手套的样子。白手套就像一种约束,就像这双手的主人丽兹,一个永远以规矩约束自己,不会有一丝情感流露的家庭教师。即便米切尔刚刚经历了丧友之痛,她也只是沉默地陪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

毕竟,贵族不会轻易向别人吐露情绪,贵族要学会自己调整情绪,即使调整不好,那也是家庭医生的活,下人随意打听反而是侵犯主人的隐私,这也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丽兹恪守规矩。

米切尔闭了闭眼睛,敛起情绪,复又睁眼与她对视,用有些沙哑的嗓音慢吞吞地说道:“我要为我最好的朋友献一束花。”

“当然,”丽兹女士拍拍手,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仆递过一束花。

丽兹托起一个小巧的银盒,米切尔脱下手上的装饰,手链和戒指滑入丝绒时没有一点声响,宝石的璀璨光泽倏地一闪,就被暗沉的红色吞没。米切尔看着银盒,又感到心脏泛起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痛,她急忙撇开视线,接过花往回走。

大厅已经收拾过了,仿佛刚才的觥筹交错只是人们的幻觉,死寂才是这个密不透风的穹顶拱窗的常态。

触景生情,米切尔又感到眼睛一阵酸涩,视线再次模糊,米切尔回避了与恩佐夫妇的对视,她只是用没有捧花的那只手提起礼裙的下摆,微微屈膝颔首致意,便越过他们的目光,跟着一个恩佐家的侍女走进内厅。

这是庄园主人接待贵客的“小客厅”,与鎏金绘彩的前厅不同,这里放了许多上了年纪的古旧之物,装潢要低调得多,非主人亲信之人不得进入。米切尔多次造访恩佐庄园,也从未来过这里,这是她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简陋的棺材放在大厅中央,事发突然,她最好的朋友赫塔·恩佐甚至不能睡得舒服一些。

米切尔无暇探究恩佐的历史,她把那束紫花放在棺材正中,荧光的花朵在昏暗中发出悠悠的光,好像一串小灯笼,“勿忘我”,是这紫色小花的花语。死别之人已飘然而去,生离之人却要用余生缅怀悲痛。顾着世家大族那条条框框的规矩,内厅也不是外人可以痛哭流涕的地方,米切尔用手绢抹了一把混着眼影和粉底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恩佐庄园。

她直接退了下塌的酒店,决定当晚就坐私人飞艇离开这个伤心地,在洗脸更衣和等待仆从收拾的空档,丽兹端来一杯蜂蜜牛奶,告道:“阿尔伯特先生已知晓赫塔小姐的讣告,请小姐节哀,听闻小姐的保镖在这场事故中摧毁,先生询问是否需要现在购置新保镖?”

丽兹细致入微的伺候和说话时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米切尔感到深深的疲倦。“我累了,”米切尔未置可否,“你先出去行吗?”

于是丽兹告退,在米切尔卧室门外静候,她对面还站了个女仆,这是个智脑控制的人类女仆,虽生物学上尚属人类范畴,却更接近于机器——经过芯片移植,由脑机控制思想。

在这支已脱离太阳系的文明中,“人”的概念早已被模糊:拥有特化基因的“人”、专为某一职位而生的“人”、有思想的机器“人”等等,他们都是可以是“人”。人、机器、动物甚至植物,并没有准确的界限,因为早在人类的祖先征服太阳系的过程中,生物基因和制造身体的部件——碳基原料或金属材料,就混在一起了。

比如丽兹眼前的这个女仆,她就是专为做女仆而生的,长相普通,大脑中植入芯片,听从智脑和主人的控制。只有主人和管家的声音可以唤醒她,智脑输入的也只有做女仆的知识:也就是说,她可以分清香水间细微的差别,但分不清小麦和水稻,也不知道如何驾驶载具,因为她不会离开庄园,她不需要去干农活或当司机,她是“女仆”。当然,设计过的基因使她能长时间站立、端托盘,而不至于患上腿部静脉曲张或腱鞘炎。

现在这个女仆陷入一种紊乱:她不知道身为家庭教师的丽兹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站在小姐房间门口,丽兹这不和规矩的举动让她退几步又折回来,如此重复,似乎陷在是否交接班的困扰中。

丽兹刚开始还觉得有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觉汗毛直竖,便做手势让她暂退。

米切尔并不知道门口的生物学人类之间的小小拉锯战,她只知道,她最好的朋友,赫塔,在她自己的婚礼上,和新婚丈夫一起,被她突然发狂的机器人保镖杀害了。

当然,米切尔自己的机器人保镖也壮烈牺牲,那个和赫塔的保镖同型号的机器人,与自己的同类厮杀一番后也变成了破铜烂铁。

当时,赫塔和她的丈夫站在礼台中央,米切尔站在赫塔旁边三五米远,预备着给新人送戒指,这时,牧师按照流程请新人起誓。

她看到新郎撇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幅度很小,也并不灿烂。赫塔刚张嘴准备说话,那个早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机器人突然间动了,米切尔看到他挂了一身的花串飞起来,抛向半空,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再回过神来,她看见机器人出现在赫塔旁边,漂亮的金属外壳粘上红色液体,不再闪闪发光。

自己的身后无故扬起一阵风,米切尔被带得向后摔去,撞上了香槟塔,在一阵玻璃破碎的叮当声和自己裙子的撕裂声中,她终于看清:赫塔的保镖捅死了赫塔的新婚丈夫,她自己的保镖冲上去和它扭打在一起,赫塔被迫卷入他们的战争,被打死了。

是的,米切尔眼睁睁看着赫塔被机器人打死,但这段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却恍如隔世,现在她忆不起来任何细节。

是哪个机器人杀的赫塔,亦或是机器人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无法脱身又无力抵抗发疯金属的暴力冲击,所以被误杀了,这些米切尔都无从得知,她虽然是离得最近的目睹全程的目击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阳光下抛起的花串,再回过神来,好友就倒在了血泊中。

入夜了,远处的灯塔亮起来,充当漫漫长夜的人造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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