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泛》
经过一个暑假的勤奋练习刘文瑞的车现在开得不再像是个外地游客了他现在是偷了别人车出来无证驾驶的本地人。
听说今天要去南舟坪刘文瑞专门让他爸一早把车开到了学校。
“有点儿兴师动众了啊。”邹飏坐在副驾。
“不算他俩都没带呢”刘文瑞说“就兴了我这一个师动了我爸那一个众。”
邹飏笑了笑没说话。
“你今天是寿星你最大。”刘文瑞说。
“没白认识你这么多年。”邹飏看着他。
“换平时我没这么贴心”刘文瑞说“你现在太惨了也没法帮你分担点儿。”
“这事儿是能分担的么你赶紧去谈一个然后分了陪我。”邹飏看着窗外。
这一瞬间他的确有一种感觉。
在学校里看到那些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时他会嫉妒甚至有些愤怒。
凭什么。
烧了你们。
鸳鸯煮熟佐我杯羹!
“李知越前几天不是有同学过来么说出去玩玩他都拉人去给你求签了看你这个缘分还有没有得续了。”刘文瑞说。
“有得续吗?”邹飏心里动了动。
“他没说我也没敢问。”刘文瑞说“他还被他同学教育了一小时。”
“他哪个同学还能教育他?”邹飏压着失望随便问了一句。
“就思想**教育的那个大一的时候来过我们宿舍的那个。”刘文瑞啧啧两声。
“靠。”邹飏也啧了一声。
很久没来南舟坪了。
开始渐渐消失的绿色让入秋了的南舟坪似乎没了夏天时杂乱但蓬勃的生机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和陈旧。
邹飏一直盯着车窗外的街道。
盯着每一个他能看清的行人。
但其实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能碰到樊均根本不需要这样盯着看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车停在了旧馆门口刘文瑞在车上等他。
下车的时候邹飏愣了愣旧馆本来就因为招牌都拆到新馆那边去了显得格外破败这会儿更是像荒废了一样。
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一眼望过去没看到一个人狗窝也是空的。
训练馆里灯都没开厨房里也是一片黑。
邹飏站在院子中间有些茫然和慌张。
“小飏?”吕叔有些吃惊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吕叔
“啊”吕叔笑了笑“学员都去新馆了就我周末在这儿带带小学员平时没有人。”
“……哦。”邹飏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训练馆。
虽然知道新馆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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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有一天旧馆会变成这样,但亲眼看到时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陌生滋味。
“你怎么……跑来了?吕叔问。
“我……邹飏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是为了老妈来的,但跟一个男人讨论他和自己妈妈的感情问题……对于他来说确实相当尴尬。
特别是吕叔现在这个表情,明显就已经是先入为主以为他是来找樊均的了。
“来,来,吕叔招了招手,走进厨房开了灯,“坐会儿。
邹飏跟着走进了厨房。
平时烟火气满满的厨房,这会儿也清锅冷灶的,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就是有一种已经空荡荡了的感觉。
吕泽应该是不在这儿吃了,搬到新新馆那边儿去了。
樊均……看样子也不在这儿吃……
那他自己做吗?还是叫外卖?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跟吕叔一块儿?
狗呢?
伤怎么样了?
猫呢?
找到了吗?
邹飏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就跟眼前这个厨房一样,似乎很久没有运转过了,他刻意地避开了很多跟那天有关的信息……
“喝饮料吗?吕叔打开了冰箱。
“还有饮料呢?邹飏笑了笑,看着冰箱里的东西,“我喝罐可乐吧。
“都是……吕叔顿了顿,拿了可乐递给他,“樊均之前买的,就他总嘴馋,他……不喝的话也就没别人喝了。
“哦。邹飏的声音都有些抖,赶紧抠开拉环灌了一口,把颤音咽了下去。
吕叔看着他:“小飏啊,樊均他……
“叔,邹飏咬牙打断了吕叔的话,“我来是想问问,您……最近跟我妈联系过吗?
“你妈妈?吕叔愣住了,很快又有些着急,“她怎么了?我给她打过电话,她基本都不接,只说想一个人安静一阵儿……她怎么了?
“她……应该是有些情绪上的问题,邹飏低声说,“我发现她在吃抑郁症的药。
“什么?吕叔一下站了起来,原地来回倒了两圈儿,“怎么会?她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啊,她怎么会……
邹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一直,都想得挺多的。
“她就是……吕叔又坐回桌边,手在头上用力捋了两下,“钻牛角尖啊。
“您知道我家地址吗?邹飏问。
“……知道,怎么?吕叔说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知道小区位置,我去接过她,在小区外面。
邹飏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把自己家的详细地址写了下来:“叔,我不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我试试,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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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试试。吕叔点着头。
“好的,谢谢叔。邹飏说。
“哎,别这么说。吕叔叹了口气。
邹飏捏了捏手里的罐子,仰头喝光了剩下的可乐,然后站了起来,往外走去:“那我走了,我晚点儿还有课。
“好,好。吕叔也站了起来,“小飏啊。
“嗯。邹飏应了一声。
“最近先……吕叔说得很艰难,“先不要联系樊均,让他缓缓,让你妈也缓缓,她虽然不跟你说但是……
“我知道,邹飏说,“我不会联系樊均。
回到车上,邹飏把椅背往后一扳,半躺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走。
“他去吗?刘文瑞发动了车子。
“去,邹飏说,“希望管用吧,他俩好几年的感情呢。
“咱俩……刘文瑞问。
“樊均估计已经不在南舟坪了。邹飏突然说了一句。
“去哪儿吃,刘文瑞说,“你怎么知道?
“回学校吃吧,邹飏闭着眼睛,“小白不在旧馆住了,狗窝里的垫子还是夏天的那个冰垫呢,平时旧馆会放一套它的牵引绳,现在也没了……
“没问问吕叔?刘文瑞问。
“没,吕叔还让我先别联系樊均,让我妈缓缓,邹飏拧着眉,摘掉眼镜,用手臂压住眼睛,“他大爷的,我到底说了什么?那么明确,连圆一下都圆不了吗?
刘文瑞叹了口气:“你平时说话就不留余地,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还想圆?
邹飏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刘文瑞停了车。
邹飏以为等红灯,但刘文瑞直接熄了火。
“嗯?邹飏睁开了眼睛。
“去看看吧,悄悄的。刘文瑞说。
“什……邹飏愣了愣,猛地坐了起来,戴上了眼镜,发现刘文瑞把车开到了樊均家楼下。
“敢上去吗?刘文瑞问,“不行的话我陪你,或者算了。
邹飏没有说话,头靠在车窗边往上看着楼上。
“这是不是不行啊?刘文瑞突然一拍方向盘,“我靠,你是不是不应该再去那个屋?你心理医生说没说这个……
邹飏打开门下了车:“这也是樊均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刘文瑞顾不上别的,赶紧也下了车,陪着他一块儿走进了楼道。
门锁换过了,门边放着一个捕笼,笼子里放着个猫罐头。
“这什么意思?刘文瑞低声问。
“大黑丢了,邹飏轻声回答,“一直没找到。
身后的门打开了,老头儿从门缝那儿看着他俩:“干嘛的?
“大爷,是我。邹飏回头。
“你啊?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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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很吃惊地探了脑袋出来,盯着他看了半天,“好了啊?”
“嗯。”邹飏应着。
“猫没回来呢,这两天也没见着。”老头儿说。
“嗯。”邹飏转头看了一眼关着的门,害怕门会突然打开,樊均站在门里,但也害怕这门就这么安静地关着。
“你来干嘛?”老头儿问,“樊均不是不住这儿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把所有未定都砸实了。
“搬走了?”刘文瑞问,“房也退了吗?”
“没退,租到年底了的。”
“哦,”邹飏清了清嗓子,“我就来……看看猫有没有抓到。”
“抓到我会给他打电话的,”老头儿说,“他在我这儿放了一箱罐头呢。”
“这样啊……”邹飏按了一下电梯按钮,“麻烦了。”
“也还行,反正给钱了。”老头儿说。
樊均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各种灯。
这条街在整个商贸城不算热闹的,但夜幕降临各家的灯都亮起来时,整条街都笼上了各种色彩的光晕,还是有一种跟南舟坪恍如隔世的感觉。
二楼樊均的房间里甚至都不用开灯,也能看清所有的东西。
他低下头,看了看脚下踩着的弹力带,左手手指勉强半勾半握地抓住弹力带另一头,在手上绕了两圈,慢慢向外抬起。
弹力带绷紧,他继续慢慢抬手臂,但并没有往上抬高多少,就已经无法再用力了。
他放下手臂,缓了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慢慢上抬手臂。
这次甚至比之前抬的更低,而且手臂抖得厉害。
他有些无奈,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肩,调了一下手臂的角度,第不知道多少次拉着弹力带缓缓上抬。
再一次失败之后,他松了手,把弹力带扔在了地上。
0.5公斤的哑铃,最低磅数的弹力带,最简单的曲肘,转肩,展臂……
对于他来说,比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光更折磨人。
他需要费力去做的这些动作,都是普通人不需要思考的。
他在窗边的桌子前站了很长时间,身体里有一股火,愤怒,无奈,焦虑,绝望,烧得发疼。
最后他把左臂放在了桌上,右手握拳狠狠砸了上去。
一拳,两拳,再一拳……
狠狠地吼。
“啊——”
“樊均!樊均!”何川拽着他右手,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
樊均慢慢回过神,转头看着他,也听到了小白焦急哼哼的鼻音。
“没事儿。”樊均抽出手,又拍了拍小白的头。
“我刚要出门儿,被狗叫回来了,”何川盯着他,“你这是没事儿的样子?”
“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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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均把屋里的灯打开了,“你走吧。”
“行吧,”何川摸了摸小白的头,转身往楼下走,“你最好真没事儿,别一会儿发火把我下面货砸了啊。”
“不好意思。”樊均靠着桌子,低声说。
“不说这个,就是吧,有些事儿不能急,”何川一边下楼梯一边回头跟他说着话,“明天你还是去……哎——”
话没说完脚底下踩了个空。
樊均在他刚开始回头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两步跨到了楼梯上。
何川准备往一楼滚下去的时候,樊均一把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我靠,”何川猛地被拽停,斜着悬在楼梯上方,话都被衣领勒没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站稳,“这破楼梯,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弄这么陡……”
樊均松了手,正常这样拽人,他左手肯定要是拉一把墙上扶手的,但现在只能强行用腿撑住全部向下的力量……要不是他底子还在,这会儿大腿就得被拉伤。
“你看看,”何川整理了一下衣服,“单手救人都这么轻松,你根本不用急,你都不需要左手。”
“那还是需要的,”樊均说,“要不多重残疾我还得重新去办我的残疾证。”
何川瞪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这什么地狱笑话。”
樊均笑了笑。
“刚我说到哪儿了……对了,明天去我给你说的那个中医那儿看看能不能针灸配合一下。”
“嗯。”樊均应了一声。
何川出了门,这会儿还没到九点,不过商贸城这边儿不比商场,过了九点他们这条街的人就不多了。
樊均没有上楼,在一楼的躺椅上坐下了,等着十点的时候关店门。
小白在躺椅后面趴着。
自打上回趴在门边,把进店的客人吓了一跳之后,小白人多的时候就都在后院睡觉,晚上才会进店里,在躺椅后头趴着。
樊均靠在躺椅上,枕着胳膊看着落地窗外的街道。
人慢慢变少,对面的一家银器店和一家手工陶店都打烊了,灯一关掉,四周跟着就安静下去了,虽然他本来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就感觉看起来很安静。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关门了。
吕泽下午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不过手机小白没拿着,他经常会听不到。
吕泽说下周馆里同事们聚餐,问他去不去。
【樊】不去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樊】后天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回完消息,他又看到了被置顶的邹yang的名字。
他指尖轻轻往上滑了一点儿,把邹yang推上去挡住了。
然后点开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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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南舟坪,他有点儿像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模糊的另一个新世界。
看到那些一如既往的朋友圈时,才能有一点点实感。
刚看了两条,往下一翻,就看到了熟悉得看到就会心头一颤的头像。
邹飏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酒,spumoni,另一张是点着数字蜡烛“20的蛋糕。
樊均的手猛的一抖,呼吸突然发紧。
邹飏今天生日。
他迅速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
25号。
樊均盯着手机屏幕,一直到黑屏了也还盯着。
犹豫了很长时间,他重新划开手机,在邹飏的那条朋友圈下发了一句。
【樊】生日快乐[蛋糕]
邹飏看着这一行简单的几个字。
在这条朋友圈下面众多乱七八糟神里神经的评论里,樊均这条生日祝福正经中透着小心翼翼。
他看了半天才退出微信,视线越过面前的蛋糕和酒,看向包厢里。
这几个人正在唱歌,很欢乐。
跟去年的生日不同,今年为了寿星的身心健康,这帮人没有安排太多节目,就是吃饭唱歌,本来应该再去吃顿宵夜,最后也取消了。
刘文瑞送邹飏回家,邹飏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没玩尽兴吧,你今天酒都没喝。
“开车呢,本来也没打算喝,刘文瑞说,“什么尽兴不尽兴的,你生日,你舒服了,我们就尽兴了。
“知越哥哥魂穿你了?
“滚。刘文瑞说,“晚上我住你家啊,我不想再跑一趟了。
“嗯。邹飏应了一声。
“回来拿东西吗?老妈有些吃惊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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