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何驻》
王何驻在刘大娘的冷冰冰的注视下贴完了墙纸,准备把窗子也钉一下,却被告知没有锤子。于是她裹上围巾,计划去附近的其他民宿借一把。
她走了有一会儿,来到距离最近的民宿,正遇上一些人,慌慌张张地抬着什么东西往院子里去。
她叫住其中一人,询问发生了什么,那人只说,“发现死人了”。
死者是刘强壮,刘大娘的侄子,两周前在“雪神祭”失踪的人。
与其他失踪的人不同,他的尸体被找到,并且没有兽类啃食的痕迹。
民宿主人家是刘强壮的妻子,她奔溃地朝着围观的人群嚎啕。虽说刘强壮失踪时亲眷都已经哭过了,且不认为他还有生还的可能,只是直面尸体时,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王何驻的情商虽不稳定,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借锤子,混在人群中观察了一下,便离开了。
“大山,回——家——,大——山——,回——家——了——,大——山——”赵尔雅在刘大娘家附近唤着狗,然后“欻”的一声,自王何驻身后窜出了条大黄狗,快活地奔向赵尔雅。
“你做什么去了?”赵尔雅抱起了大山,问道。
王何驻没有回答。
“在想什么呢?那么投入。”
“啊?你在问我?”王何驻回过神。
“对啊。这里只有你吧。”
“抱歉,我以为你在问大山。我刚借锤子去了。”
“借这个做什么?”
“窗户坏了,我想我需要修一下。”
“窗子怎么坏了?借到了吗?”
“没有。”王何驻不准备解释窗户是如何坏掉的,只是和赵尔雅一起回屋的时候,将自己借锤子时的所见如实告知。
听到发现了刘强壮的尸体,赵尔雅的脸色微微泛白,或许是被吓到了。
雪草村的夜晚总是来得过早,王何驻躺在炕上,窗户缝吹来的寒风让她裹紧了被子。她猫在被窝里,思考着神兽、锤子、刘大娘、刘强壮种种。
窗外响起敲门声。王何驻下炕床,开了门,发现是赵尔雅。
“刘大娘不在家里。我想出去吃晚饭,你也一起去吗?”赵尔雅说道,她穿戴整齐,背着单肩包。
“我去,稍等。”王何驻回到炕上,取了外套和围巾,与赵尔雅一起住了门。
天已经彻底暗了,雪草村的房屋像一头头狗熊,趴在荒野上。白雪铺就的小路周围有路灯,但是灯光很暗。王何驻跟在赵尔雅身后。
“你的腿受伤了?”赵尔雅问道。她发现王何驻走得有些慢,回头看她,才发现她的走路姿势有些异样,似乎一直忍着痛。
“是的,左腿意外摔伤了。”
“严重吗?需要碘伏或者药水吗?”
“还好,只是有点疼。已经上过药了,不影响。”
赵尔雅没说话,却放慢了脚步,让王何驻能够跟上她。
赵尔雅带着王何驻兜兜转转,来到一家以铁锅炖为特色的乡村饭店。饭店很大,灯火通明,里头放着大大小小的地锅台。这是一种在地面上搭建的灶台,桌上是一口大锅,桌下是烧柴火的灶,锅子周围腾出空位,为临锅就餐提供便利。
赵尔雅招呼王何驻落座,询问她的意见后,点了份铁锅炖排骨。
老板娘拿着木柴,往灶里添火,她的丈夫正同客人聊天。王何驻取来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低头喝着。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吃饭,现在对面坐着另一个人,她有些局促。
“刘大娘她……”王何驻试探着开口。
刘强壮是刘大娘的侄子,他曾将她驱逐出他的房子,害她无处安歇。两人虽是亲戚,却好像仇人。如今刘强壮的尸体被发现,不知道刘大娘做何想法,今晚又缘何不在。
赵尔雅深深地看了王何驻一眼,问道:“你在关心她,还是在怀疑她?”
王何驻沉默了,她确实有一些猜测。如果一个人被全村人怀疑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当她哥哥的儿子也死于非命,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尽管这些都只是人们空口的评说,没有什么实际根据。
“刘大娘是个苦命的人,”赵尔雅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说道:
“大家都说,刘大娘赖在她哥哥家不走,她的哥哥收留了她。可是,那座屋子,本就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
一个人,因为出嫁,离了家,她的父母去世后,就将土地和房产全都给了儿子。哪怕这个家曾经是父母、哥哥和她共同生活的地方,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位置。因为她是女人。在传统的认识里,出嫁后的她,就再不属于这个家了。他们明明和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好像并不把她当作自己的家人,理由仅仅是她生下的孩子大概率不会承她的姓。
她是如此能干。你知道的,她很擅长酿酒,她比她那哥哥更勤快,她的哥哥只知道喝酒,但是她没有分到什么财产。她的父母不想将财产交给‘别家的人’。
她的丈夫身患重病,一穷二白,和刘大娘辛苦了几十年,却好像白忙活,赚到的钱全拿去看了病,没攒到什么钱。刘大娘没有孩子,丈夫死后,她丈夫的亲戚又将她赶走。他们也不把她当作家人,因为她带着别家的姓,却没有给他们家留下子嗣。
当她浑浑噩噩地回到雪草村,却遭到了亲人的厌弃。她求了好久,她的哥哥才允许她住进她从小居住的房间。
她的哥哥没能靠着本事从外人那获得尊重,就仗着性别在屋里头逞他的威风。他自以为一家之主,使唤她干活,醉酒后,又打她出气。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收留刘大娘,这间屋子便可作为民宿的客房,接待游客。因为她,他失去了一间房的收入来源。
刘大娘承担了所有的杂务,打扫卫生,洗衣服,喂马,做饭,酿酒。做民宿的需要及时更换床单,他哥哥舍不得多备几条给客人用,就靠着刘大娘每天清洗。你可能没有注意过她的手,全是冻疮结痂后留下来的疤。
没有人生来就该被人如此对待,以刘大娘的视角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个普通的、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尊严为何被如此践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受尽了委屈,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
酗酒让她的哥哥丢了性命,村民却把她当作了嫌犯。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原来他们都知道她的遭遇,知道她被如何对待,并且相信这构成她杀人的动机,在此之前,却没有人对她流露同情或者施以援手。
她的侄子赶走了她,理由是克死了两个男人。现在,她侄子死了,她又被当成了嫌犯。”
“排骨来了!”饭店的老板娘打断了赵尔雅的故事,她麻利地将切好的排骨倒入铁锅,又端来一个放着面团的不锈钢盆,食指拇指一合,从中截了一小块米黄色的面团,双手将它揉搓成球,又拍成小小的饼,贴在锅子周围。
赵尔雅被打断了叙述,也不恼,只是打量着王何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尔雅,”王何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想知道,我们现在所居住的这家民宿,它过去的主人的事。为什么这间民宿归了刘大娘。”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赵尔雅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家六年前死了个开发商。
那时候,雪草村的开发与经营不像现在这样有序,有人趁着规则还未建立,要从中谋利,提出收购大家的屋,作为民宿,统一管理经营,再给村民发钱。这屋的旧主不愿意。其实大家都不太愿意,因为给的钱实在太少,但那开发商偏挑只有老人孩子的家折腾,为了立威,给了她家按照自己意思开的价,然后大剌剌强行住进人家屋里,还指挥主人给他烧炕,因为不习惯烧炭取暖的形式,非要堵了所有缝防风,然后一氧化碳中毒死了。
老太太为人处事都还不错,生前也没人乱说,她死后,就有传那家是凶宅的。刘大娘被侄子赶出家后,许是去外地打工攒够了钱,回家折价买下了这屋子。”
排骨在锅中煮着,老板娘为锅子加上了盖,吩咐等一会儿再吃,便又去后厨忙着了。
王何驻并不发表意见,只是低头思考,随后开口转了话题,没再聊这些人命案子,只道:“尔雅,这座村子里,是不是有座神庙?”
“确实有座神庙,那庙有些玄乎,几乎没什么人敢去。而且去那的路也不好走。”
“我无意间到过那里,那座庙似乎有点古怪。它看起来比较新,应该是在原本的神庙上重新修缮过的。它一直以来供奉的都是雪六风二吗?”王何驻问道。
赵尔雅有些惊讶:“你还去过那里?你怎么去的?”
“被一个缺德鬼骗去的。”王何驻把自己被黑袍怪人叫去送酒,却走到神庙,救下了一位埋在雪里的游客,又稀里糊涂地下山的事简单说了下。
“你也是怪才,竟一个人闯进去,还回来了。
那座神庙,供奉的确实不是雪六风二,而是位名字被遗忘的神明。我们所在的林场,名字叫‘不呼名’,也因为这位。人们没法呼唤祂的名字,是祂定下的规则。这里很多老人都信祂。
后来这个村搞旅游开发,请了专家进行规划,那些人认为,这座村子需要打造自己的IP,创造一些吸引游客的故事。因为不知道这位神的名字,于是学者团队从一堆神话传说、民间故事里,选择了与‘冰雪’这一主题更为契合的雪神‘滕六’,也就是滕文公。他们把别处的信仰糅了进来,生造了‘雪六’这个神,和这个作为噱头的‘雪神祭’。
起初这里的人都是不爱这个新神的,更不愿意为了招揽游客,年年办这‘雪神祭’。只是后来,村里人从生活取材,给这个‘雪六’编了许多故事,这些故事融合了当地人的境遇,能够引起共情,于是,有很多人开始信这个神了。
比如,我们所在的这座村子,在发展旅游业前,没多少钱。许多青壮年外出求学或者谋生,多年不曾归家,于是就有了‘风二’南下,‘雪六’守在这里,等他归乡的故事。大家相信,‘雪六’会等到‘风二’,就像这里的留守老人与孩子,都能等回自己的孩子和父母。他们把愿望投入篝火里,既为自己许愿,也为‘雪六’‘风二’许愿。很多在外人看来滑稽又迷信的行为,只是对现实的一种投射,他们希望通过一些仪式,解决来自现实生活的迷茫。”
“原来如此,‘雪六’‘风二’只是为吸引游客所虚构的,”王何驻思考着赵尔雅提供的信息,尽管面上没有显出太多情绪,内心却实在松了口气,此前关于“雪六”“风二”的疑虑有了回应,看来栖身此地的大能,不算超纲,“你方才说,那个神庙有些玄乎,是什么意思?”
“你也发现了,那座庙曾经被修缮过。在进行旅游开发时,有人想根据旅游规划,把它改造成‘雪神庙’,作为旅游景点。但是工人们很快发现,那座神像根本无法拆除。具体如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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