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
崔盛京第一反应也是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问我要钱,但他没说出来。
他很高兴,因为叶满曾经说过,以后发财了,会帮他把债全还上,那是少年时的承诺。
他不由热切起来,发了个放烟花的表情包过去:“你打算怎么花?”
韩竞在屏幕上碰了碰:“全都给我朋友了。”
崔盛京:“今天那个人?”
韩竞:“嗯。”
崔盛京:“你了解他吗?看起来很复杂,我都没听你说过,会不会被骗了?”
他想说你一向没太多心眼,很容易做错决定,很容易后悔,但又觉得不妥,都删了。
韩竞慢条斯理甩过去一条:“他是我朋友。”
崔盛京一愣。
他有点不安,终于确定了自己不再重要,于是放低姿态:“我也是你的朋友。”
信息发出,被拒收了。
他失去了一个自以为不那么重要的朋友,而且是以最最难受的方式和时机。
他清楚明白,如果他一直跟叶满保持联系,叶满是真的会给他还清钱,甚至送他房和车的,并且不求回报。
叶满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重新加,想要把矛盾解开。
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在黑名单了,为什么?明明说那些的是李维,不是他。
他放下手机,躺在他小屋子的床上,闭上眼睛。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中学时期,自己的胃病犯了,一直吐,家里的电话打通了,但是继父不给他钱看病。
他很愤怒、很绝望,但是他身边始终有一个人陪着。
那个被大家讨厌的人,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给他买面包、买热牛奶,不吃饭也要在他身边守着,问他:“你疼不疼?难受就跟我说啊,别自己忍着。”
那些记忆早就被他丢在角落里了,他觉得不重要的,可,心脏难受。
他突然发现奇怪的事,当叶满有钱时,自己开始不计较叶满的强弱,开始念及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叶满在针灸的时候睡过去了,竟然一夜都没做梦,但第二天没起来床。
他好像被人拳打脚踢胖揍了一顿,哪哪都疼。
他趴在床上慢慢用电脑写字——
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样的幻想,就是假如一觉醒来回到人生起点,你会怎样过完这一生?
会带着经验大赚一笔?会去北京买房?买比特币、买球
、买彩票……还是会努力学习?
读书那几年我时常在课堂上走神对自己的处境不满的时候就老是会想这个问题。
我规划得很清晰——要努力学习每次考一百分这样爸爸或许会少打我几次我不要去城里的中学了就在镇上然后努力学习考上高中成绩很高的话我也不会选择更好的学校我一定要去那个学校那个班我要重新遇见我命定的朋友去人生的各个站点接上朋友甲朋友乙朋友丁。
即使重来我也还是要和他们做朋友的。
幻想也只是幻想我是个笨蛋读不好书。
但他们都很好朋友们有了各自的事业和生活去往各个地方后来就渐渐停止联系了。
再后来我发现朋友们讨厌我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或许只是一次平常的失眠我又开始那样的幻想。
我开始想像假如重新回到起点我要怎样过完这一生——我要离家出走到处流浪我不用接收爸妈说的对我“呕心沥血”的付出就不用觉得对他们亏欠我不要读书这样就不会遇见以前的朋友们不遇见他们就不会痛苦了。
我开始断崖式跟他们绝交可讽刺的是没人发现我的风暴他们甚至不知道我和他们绝交了。
和他来广州半个多月我慢慢喜欢上这个城市我开始喜欢给他发眉清目秀的蟑螂表情包捉了只蝴蝶并花了一整天时间看它。
我呼吸着这里不同于北方的湿润空气也会偶尔想起来有个以前很好的朋友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
我不想见他也不想在生命的旅途中接上他了。
——
他慢慢记录着昨夜发生的事那些事对他而言并没有过去只是注意力被转移情绪被安抚他必须再捋一遍来让自己的思路清晰、确保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在这一路的旅途里他遇到的所有事都是用文字表达的他的脑子转得很慢难以处理太多信息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他在以后再回想时把每一个关窍想通、情绪安抚避免记忆回溯带来的痛苦。
他笨拙地试着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消化生活中遇到的事试图不再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
那个过程里他很痛苦又很平静。
——
他说:只有他认为你比他强的时候
理所应当。
这或许是吃过聪明果的人们的法则。
但我没吃过聪明果不考虑那些法则我想做的只有很简单的一件事——“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
——
写完长长两页纸他又开始翻账本。
昨晚的针灸和推拿花掉一千五他把这笔钱记在自己账上。
但那背后的东西叶满明白那是韩竞看到因为崩溃极度痛苦的自己后尽最大可能在让他舒服、又不会感觉到被强迫的情况下治愈他。
叶满切到了视频软件后台找吕达的账号。
他以为会很容易但是后来里有大量的留言打开界面就像过载的信箱**一样涌了出来。
他往下翻了一会儿找到吕达回关。
顺手点进他的主页都是一些他之前在丽江唱歌的视频最新一条他看到了自己。
是几张过生日那晚所有人的合照、叶满切蛋糕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两个人的同框照片。
叶满在说话吕达笑着看他很平常的一幕被捕捉到了
叶满喜欢这张保存下来又因为不善言辞小心翼翼在吕达的评论区评论了三朵玫瑰花看起来比人机还人机。
他的粉丝有三十三万了。
这里面记录很杂有他旅行一路上发生过的事、各种各样的风景照、旅途视频vlog还有自己的心路历程有自己个人信息背景和其他人信息背景的他都遮掉了。
这些视频都没露脸但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他喜欢这种记录的风格用类似电影那样的滤镜和剪辑笔直的公路一直向前整体偏静、偏文艺。
这种的视频他有很多还没发出没什么故事内容只是在赶路但好像这种很受喜欢最低几千最多几十万赞。
最多的那一条过九十万赞是他在越南的视频。
他点开那条视频评论区最高赞只有一句话——他们在树屋里永远地在一起了。
叶满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好像又回到了去越南的日子回复:“这是离开前他送给我的向日葵祝你们今天开心。”
他把向日葵照片发到下面这是像人机一样一直默不作声更新的叶满第一次回应。
他准备退出视频软件无意间瞥见私信消息里的一条信息。
点进去看那是个做户外用品的pr想要找他推广广告
。
叶满抿唇看了会儿,把草稿箱里那条视频发了出去。
贵州,大雾,他和韩竞修车时遇见的大车司机。
那张寻人启事被他好好保存在文件夹里,现在被放在网络上。
有人找他打广告,那就是有很多人看这个账号。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视频发出那一刻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谭英的背影,形单影只,仍坚持着。他一直跟着她,也被影响着。
视频大概一分多钟,讲了叶满想说的话,最后的结尾,他用柔软宁静的音色说:“感谢你们,请将这条视频扩散出去。我知道您还在路上,但下次,请休息好再出发。”
他随手弄的这个账号好像越来越多被看到,在短短时间内收到许多评论。
一颗颗被点亮的星星,像冬日璀璨的星空,十一月中,北方已经有地方降雪,天气寒冷。
为了各种缘由上路的人们去往四面八方、**、城市旷野。我们已经进入信息化时代,它的强大之处在于——它无限拉进了地域之间的距离,在广州落下的一滴雨,飘到可可西里,变成轻盈的冰花,轻轻落下。
堵在路上的人们,会用等路通畅的无聊时间里打开短视频,缤纷多彩的世界映入眼睛里。
任何人发的消息都可能被看到,就算看到的人很少很少,星灯被一双双手点亮点亮……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谭英,她就是这样的人。
外面的艳阳高照转瞬消失,广州初冬的雨落了下来,有些潮凉。
叶满关掉界面,合上电脑,吕达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吕达说:“小叶,你的账号已经可以变现了。”
叶满慢慢打字:“我做不了的。”
吕达:“为什么?”
叶满:“我没学过。”
吕达刚结束工作,正靠在椅子上休息,垂眸看着屏幕,轻轻弯着唇。
汤硕端着咖啡飘过,萎靡不振道:“跟谁说话呢?笑得这么慈祥。”
吕达:“小叶更视频了。”
汤硕:“是吗?我看看。”
他打开手机看了会儿,开口道:“怪不得你喜欢他,太阳似的。”
吕达没回,低头跟叶满发消息:“旅行结束后有工作的计划吗?”
叶满:“有……但还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吕达:“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工作,我会随时欢迎你过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清
楚自己真正想做什么,再去做选择。”
叶满发起了呆。
这27年里,他一直在一条轨道上走,学习是为了考试,考试是为了读大学,读大学是为了工作,工作是为了稳定。
要是问他真正想做什么,他根本答不上来。
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吕达:“你可以先做一做副业,再慢慢寻找自己的理想。”
叶满知道他说的是视频账号,他在鼓励自己做下去。
吕达像一个长辈一样,耐心地跟他说:“现在大环境不同了,很多事情不像以前,花费精力时间、工作很努力也未必能有同等回报。如果你愿意探索未知,或许可以有不一定的效果。”
叶满的思路还是老一套,他回复:“可这些不稳定,我也没学过,没经验。”
吕达:“可以试一试,反正你还有时间,旅途还没结束不是吗?经验都是从无到有的,你很有天分,一定可以的。”
吕达:“作为你的朋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叶满晃了下神。
他对朋友这个词很敏感,尤其是昨天见过崔盛京以后。
除了韩竞,他也交到其他朋友了吗?而且这个人是吕达啊……他那么崇拜他。
……
韩竞把烧鹅拿过来时,叶满正躺在床上看手机,唇角挂着笑,挺高兴的样子。
“看什么呢?”韩竞放下盘子,坐到床边,倾身看他的屏幕。
韩竞手机里没有需要避着叶满的东西,随便给他看,叶满同样,这种行为两个人已经习惯了。
叶满正回瞳瞳的消息。
韩竞放松地在他身边躺下,枕着手臂跟他一起和对面小男孩儿聊天,广州忽如其来的雨簌簌落在玻璃上,世界宁静。
瞳瞳稚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爸爸妈妈不在家,我、我今天可以和你聊很长时间啦。”
叶满:“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吗?”
瞳瞳:“嗯嗯。”
叶满:“今天我吃烧鹅,你吃什么?”
瞳瞳:“我吃这个。”
叶满点开图片看,那是一包干巴巴的饼干。
叶满皱皱眉。
韩竞低声说:“这孩子的爸妈真是不负责任。”
瞳瞳手里捏着饼干,通过电话手表发消息:“可以看狗狗吗?”
叶满坐起来,叫了声:“奇奇。”
客厅里玩耍的韩奇奇跑出了马蹄声,迅速跑过来。
叶满给它拍了段视频发过去说:“瞳瞳很喜欢小狗吗?”
瞳瞳:“嗯。”
叶满:“等你长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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