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
叶满慢慢吃着糯米饭,坐在一边看,色彩缤纷的奇特图案在绣娘的手下一点点出现,对于不懂文化背景的叶满来说,神秘得仿佛一种古老的咒,或热烈明艳,或古朴沉着。
“喜欢吗?”韩竞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问。
雨气从窗外吹进来,有些微凉的潮气。
“看不懂。”叶满摇摇头,轻声说:“没见过这样的图形。”
“那个方格代表了田园,那里红绿蓝三种颜色线绣出的水波浪花,代表他们先祖蚩尤迁徙路途里路过的黄河、长江、清水江,”韩竞指指绣娘手上的绣片,说:“那个条纹是路,弯的是树。寓意了他们原来住在有田园的地方,后来迁徙到有树的地方。”
叶满心道,简直是绣在身上的历史地理书和奇特的符号密码。
韩竞:“手工现在不太被大家选择了,现在很多符号在慢慢失传。”
叶满说:“你好像很懂刺绣。”
“他当然懂。”花姐从楼梯口走上来,笑着说:“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满摇头,腼腆地对她笑笑。
吃过饭叶满也没回房间,坐在厅堂看刺绣。
他能从那一针一线里获得片刻宁静,就像小时候姥姥用针线缝起了他的童年。
他想起一些忘在记忆里的小事,比如小时候衣裳很少,爸妈不愿意花钱给买,大多数是姥姥亲手做的,不是同学们身上时兴的牛仔裤、涤纶面料,都是棉麻粗布制成。
和同学们不一样的是,上面总是有奇特的绣花纹样。
小小的袄、小小的毛衣,上面勾着粗粗细细的线条,他喜欢绿色,姥姥就买了绿色的线,和小朋友们的都不一样,那样独一无二,时间里好像也有过幸福时刻,只是叶满记不清,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韩奇奇趴在他脚边,抻头看屋里的人,很安静。
韩竞回房间了,正通电话。
花姐走到叶满身边,递给他一杯茶,笑着说:“昨天把我们吓坏了,还好你们没事。”
叶满捧着温热的陶制茶碗,诚恳地说:“谢谢你们。”
女人在他身边坐下,手腕上的银镯碰撞,声音清脆悦耳:“该谢的是你自己,能从那条通道出来,心理素质肯定是过硬的,更何况出来时间只用了十分钟,韩老板之前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速度。”
叶满的心理素质一点也不硬,脆弱
得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只是够悲观,多大一点小事都用命拼罢了。
可此刻被夸赞后他并没有太多不敢当,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儿。
他嘴上还是斯斯文文地说:“那里还算好走。
“好走?花姐看他,说:“你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就算是专业潜水员,也未必能从那个洞里那么安全地出来。
叶满一愣。
花姐说:“而且我们后来看你的潜水装置,发现你的氧气瓶坏了,太不可思议了。
“对呀,一旁的姑娘好奇地问他:“你到底是怎么坚持的?
叶满“啊了声,韩竞没跟他说这件事,他一时有点懵。
他就是一直在想,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像以往的每次崩溃时一样。
他不说,人家也没再问,继续手上的刺绣。
吊脚楼里很静,叶满低头喝了口茶,轻声开口:“韩竞好像很懂刺绣。
花姐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绣样,拿起针,说:“我们之前都是把刺绣卖给他的,他给很多钱。
叶满:“之前?
花姐:“嗯,零几年的时候,他路过我妈妈家的寨子,见过了我们的刺绣,就收下替我们出去卖。
叶满:“……
他垂下眸子,看着手中杯子氤氲的雾气,说:“是和侯俊一起吗?
“是啊。花姐眉眼间含着笑意:“他们两个经常一起来,还有我的妹妹,他们三个关系很好。
叶满心里稍微一紧,过了会儿又慢慢放松,他弯唇说:“听说竞哥的恋人是贵州人。
花姐并不避讳:“他和我妹妹谈过恋爱,两个人那会儿爱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叶满:“死去活来?
花姐忍俊不禁:“那倒不至于,但确实两个人都爱着对方。
叶满脸上笑容有几分好奇,心里完全没醋意波澜,他完全抽离自身情感后,就会变得不在乎:“那他们为什么分手?
花姐:“可能因为他不愿意留下来吧,妹妹也不愿意再等,我妹妹很有主意,韩老板又有点……专横,俩人不合适。
怎么会呢?韩竞明明脾气很好。
叶满不知怎的,忽然产生一种惋惜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心里说:“真可惜。
“他们没联系了吗?他问。
花姐摇摇头:“没有了,只偶尔提起来
……唉妹妹曾经把自己的嫁衣都绣好了。”
叶满发了会呆问:“那个孩子呢?”
花姐很自然地接道:“跟着妹妹到新家里去了。”
叶满:“……”
原来她已经结婚了韩竞还放不下吧。
外面大雨还在下他闲坐着也是无聊盯着篮子里多余的针线看了会儿说:“我能用吗?”
“当然可以你也会刺绣吗?”
叶满推开卧室门时韩竞仍在通电话他坐在床边冲叶满挑了挑眉算打招呼。
叶满站在门口无意识看了他两三秒看到他就想起曾经发生在这里那段深刻的爱情。
他对韩竞点点头去行李箱找衣服。
韩竞很敏锐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深邃的眸子里有几分探究。
看叶满蹲在行李箱边上把手机拿远一点开口问:“找什么?”
叶满:“找一件衣服练手。”
韩竞:“拿我的。”
叶满手下微顿。
他垂着头在行李箱里看了会儿拿出一件韩竞的黑色短袖他穿过的。
怕打扰他正事拿完也没打招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韩竞仍看着他开口道:“小满。”
叶满抱着衣服侧身看他。
韩竞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说:“想绣什么?”
叶满:“小狗。”
说完他走出去合上了门。
韩奇奇第一次当模特整只小狗非常乖巧。
它昂首挺胸地坐在叶满身边苗族姑娘一笔一笔把它的轮廓画在布上。
曾经叶满和姥姥刺绣都是姥姥画出图样但是苗族刺绣是不用画草图的好像图样的模样早就深刻在她们的记忆里。
苗族姑娘并没有不耐烦绘画技艺相当高超把每一根**都描绘得很精妙。
一只昂首挺胸的韩奇奇出现在黑色短袖上短袖很大韩奇奇也很大这样的刺绣完成要很久很久
他很久很久不绣也不知道能绣成什么样子。
坐在苗族绣娘边上他拿着针扎进布料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坐在新做的被褥上的埋汰小孩儿。
“姥姥我们绣什么?”
“绣大芍药。”
“姥姥你画的是洋地瓜花。”
“这是芍药。”
“我没见过芍药
。”
“等姥姥带你回关里,你就认得了。”
“我来绣,姥姥眼睛不好,躺一会儿我就绣好了……”
……
“他们在外面不容易……”
“你以后少回来……”
……
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曾经绣得很好,趴在被子上一针一针缝,只为了让姥姥多休息一会儿。
**,有一天会发现姥姥不疼他。
他一针一针绣下去,时空里那个孩子也在绣,他在昏暗的家里明亮被面上绣大红的芍药花,叶满在遥远的异乡漆黑的布料上用金线绣狗。
偶尔那么一个不经意抬头,他们都停住了,目光定向某一点,不知是否看见了彼此。
可他们确实都在自主呼吸,并未用别人的爱来做氧气。
“你和韩老板是好朋友?”花姐问。
叶满慢慢绣着,说:“普通朋友,我在他的民宿住过,偶然结伴。”
花姐:“原来是这样。”
她笑着说:“之前他带过朋友来,他的车队里厉害的人有很多。”
叶满:“听说他有过车队。”
花姐:“妹妹那时候每天都守在寨门向外看,等着他来。”
叶满弯弯唇,说:“竞哥应该也很期待过来。”
花姐:“那时候韩老板最喜欢看妹妹刺绣,两个人一待就待一整天,韩老板关于苗绣的了解都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叶满:“……”
他不再开口,花姐却好像有些惆怅,开始说起了从前。
多数在说韩竞和年轻时恋人的事,一起的美好经历。
她把他和迷路的同伴从地下溶洞救出来,就此结识,三个人成了好朋友,两个人走在了一起。
叶满一针一针地绣,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在有关那个青海男人过往的一件一件故事里,强迫自己的心态保持在一个平常状态。
那样的大雨里,依山而建的苗寨里岁月悄然溜走。
韩竞从房间里出来,叶满已经绣了一只狗头。
韩竞在叶满身边的椅子坐下,手臂倚着长腿,低头看他手上的动作,温和道:“绣得很好。”
叶满没抬头,说:“手生。”
叶满头发长,有一缕贴在了脸颊,韩竞很自然地抬手去碰,叶满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一躲,动作特别突兀明显,就跟避嫌一样,韩竞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收回。
韩奇奇从来不理他,趴在叶满鞋上呼呼大
睡,嘴拱进了叶满的鞋带里。
一人一狗都在忙。
花姐看过来,笑着说:“这是夕阳吗?
叶满点点头。
希望描边下的狗头的轮廓,绒毛胡须栩栩如生,就像黑暗将至的最后一缕光辉照在身上,小狗抬头向天看,金色的线,有种耀眼的错觉。
花姐:“很巧妙。
叶满:“你们绣得才好。
花姐笑起来:“我们在赶工呢。
叶满问:“用来卖的吗?
“不是,花姐说:“早些年韩老板为我们搭线了一个时尚品牌,我们长期合作。
持久的合作,让苗绣和时尚结合,非遗的传承,叶满心里猜着,或许之前韩竞买下刺绣也不是为了赚钱。
外面阴沉沉的,屋里开着灯,叶满继续绣了下去,韩竞在旁边看着。
叶满想,他曾经也是这样看着他的恋人吧,现在看自己,或许心里已经做完了比较。
他不愿意这样想,想要努力抽离自己,可强烈的自卑如影随形,所以有时候,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绣不下去了,停下手上的针。
韩竞看他的侧脸,叶满却没看他。
花姐好像看出来他的不自在,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绣?
叶满愣了愣,说:“我不会。
花姐宽容地笑笑:“我教你,你基本功很不错。
叶满拿着东西走过去,背对韩竞。
原地的韩竞轻微愣了一下。
雨下了几天几夜,山区有不同程度的地质灾害。
叶满在苗寨住了半个月,中秋前夕才离开,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单纯是他暂时没太多继续走的力气,韩竞也没什么意见。
雨过天晴后,苗族的奶奶喜欢坐在门边刺绣,叶满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十岁的小绣娘。
他站在街边,拍下了老幼并肩的画面,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汉族小男孩儿站在街头,呆呆看着这样宁静祥和的景象。
他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只是很羡慕,羡慕到抬步,走到她们身边,悄悄坐下。
——
寨子里民风淳朴,没有人嫌弃我是一个愚钝的外乡人,没有因为我的不善交际而不耐烦,因为这个,我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一点。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静。孩子们早上背着书包,顺着梯田结伴去学校,回来后做作业,有的会向我请教问题。
万幸小学题目我还是没问题的。
苗绣传承一般靠人口耳相传妈妈教给女儿、祖母传给孙女曾经漫长的一生里绣娘的时间都一针一线缝进刺绣里现在孩子们到了年纪会去读书刺绣只能当一种副爱好或许也是传承渐渐没落的原因之一。
我教过小小绣娘括号加减法她就教我破线绣。
这里的生活很单纯没有开发旅游业很像一个世外桃源有一天我收到了陌生人偷偷送的花追出去看时又不见了所以我甚至不知道送花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神仙还是精灵我拿着相机走在寨子里老人佝偻着身体背着娃娃和我擦肩那平常背娃娃的绣品也很精美。
我想追上去偷看一只蝴蝶落在了我的相机上恰巧是夕阳最盛的时候光芒洒落它蓝色的翅膀上烫起了金色的岩浆随着它的每一次翅膀扇动而滚动着终于璀璨的岩浆落在了我的手上微凉的气温也变得灼热烫得手背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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