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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瞳乱世》

88. 踪迹

晨光微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破庙,碎金子般静静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江希月听着蔺夫人讲述当年的故事,内心唏嘘不已。温妈妈端来两碗熬好的稀粥,柔声道:“夫人,江小姐,你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饿了吧,赶紧趁热吃一些。”

江希月先一步接过来双手捧到蔺夫人跟前:“夫人,给,小心烫。”

她往蔺夫人身边靠过去,蔺夫人这才从回忆中醒转过来,她伸出手来接,袖口上滑,露出了里面的一截手臂。

江希月突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眼神古怪得很。

“怎么了?”蔺夫人疑惑道。

“没什么。”江希月压着心跳,把粥递了过去。

“您这手上的伤也是当年留下的吗?”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蔺夫人笑了笑,“原来被你看到了,”她大方的把袖子轻轻掀开,手腕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伤痕便露了出来。

伤痕上皮肉早已愈合,却永远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边缘如焦黑的枯树皮般皱缩,中央泛着蜡样的惨白。

中心烙印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辨,赫然是只展翅欲滴血的风凰。

蔺夫人看着伤疤微微一笑:“那晚我发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和女儿分离的准备。”

“我始终相信他们不会轻易杀了我女儿,或许他们会将她养大,以此来威胁我们。”

“可是人海茫茫,将来即使有缘相遇,她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我是她的母亲。”

“所以,我就把女儿身上的挂着的信物摘下来放在烛火上烤热,然后在自己的手腕上烙了个一模一样的图案......”

温妈妈转过身擦了擦眼角,默默把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放在她们面前。

蔺夫人喝了几口粥,目光望向远方,眼里闪着期待:“无论她和我失散多久,只要她能见到我这个伤疤,就定然会认出我。”

江希月猛地攥住胸前的玉佩,玉石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十多年来夜夜摩挲的纹路,此刻在晨光中与蔺夫人手腕上的伤痕重叠在一起。

每一道羽翎的弧度,每一滴血珠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难道说……"

她喉咙发紧,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

她被阿爹捡到的时候只有两岁。她几乎记不清楚两岁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可她心里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美丽又温柔的人,她会在夜里把她抱入怀中,低低哼着童谣哄她入睡。

记忆里那张模糊的女人面庞此刻同蔺夫人的脸渐渐重合起来,江希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阿爹曾经提过当年是怎么捡到她的。十六年前他曾坐船出游,经过大婺河时,远远看见一个拐子抓着个小女娃在河上飘荡。

那小女孩一直哭闹着扑到拐子身上又啃又咬,弄得那艘船在河上原地打圈儿,哪儿也去不了。最终那拐子残忍地举起船桨把女娃打晕,又把她抛到水里.....

他连忙入水救人,再上岸时,那船已被烧焦,拐子弃船而逃,再也不见踪影。

当时女孩的脖子上系着一块玉,那是能证明她身世的唯一证物。

现在时间地点全都对上了,最最重要的是那块玉上泣血的凤凰与蔺夫人的伤如出一辙。

原来她日夜佩戴的,是母亲皮开肉绽的证明。

汹涌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阿爹曾说过她必定身世不凡,因为那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孤品。

可她每次听了都别开脸保持沉默,阿爹便不再多话。他知她心中有恨,恨家人没有保护好她,就这样让她被拐子带走,从此流落在外整整十六年时光。

现在一切水落石出,她的亲生母亲就在眼前。

母亲不是故意扔下她不管,这么多年来母亲为了寻她历经苦难折磨,甚至因此犯了疯病......

江希月的指尖悬在那道凤凰烙痕上,像触碰一道跨越了轮回的伤口。

她该扑进这怀抱痛哭的,该嘶喊着"娘亲"跪地叩首的。

可她现在早已面目全非,又如何能与母亲相认。前世那个流落在外的丞相千金已经殒命。一朝故人相见,她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眼泪掉得太急。

蔺夫人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怎么了孩子,你怎么哭了?”

指尖掠过耳廓的温度与幼时哄她入睡时一模一样,江希月的魂魄几乎要裂成两半。

"风沙迷了眼。"她低头用袖子抹去泪水,顺势将喉间汹涌的血腥气咽下,腹中的内伤又疼了起来。

"这里哪来的风沙?"

江希月见母亲疑惑地看着她,只好退后半步,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我只是听了您的故事,为您的遭遇感到伤心。"

蔺夫人拉起她的手:“没想到你这孩子倒是心善,你别怕,将来若你母亲再欺负你,尽管来找我,我必然为你做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求求宜妃娘娘,让她叫你母亲和那个恶毒的姨娘进宫,好好申斥一番。”

江希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别过头去,几滴热泪撒在破庙的泥地上,晕成一抹花瓣。

“她叫什么?”江希月低低地问,“您的女儿她可有名字?”

“当然有了,”蔺夫人美丽的面庞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名字叫做蔺朝朝。”

-

同一时间,顾九溟的人马抵达了凤凰城。

“报——”斥候远远跑来在顾九溟眼前跪下,“大人,我们前去查探,官道上唯一的酒楼凤凰城昨夜突发一场大火,差点烧死好多住店的客人。”

“怎么回事?”顾九溟猛然勒紧缰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好像是胡人,是北狄的胡人商队,他们半夜在店里喝酒闹事,不知怎么的就死了一个人,一气之下他们就放了把火,想把店给烧了。”

“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可是我们大晋的国界,他们还以为自己在北狄吗?”疾风怒气冲冲,“大人,让我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顾九溟夹紧马腹,“一起去。”

-

此时的凤凰城一片狼藉,大火撩过的地方满是焦土,半间酒楼坍在了余烬里。

店主和小二拥在一起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后半夜火燃起来的时候,大厅的房梁断了,他们二人正好被压在梁下无法动弹。本来必死无疑,却有个壮士从天而降,徒手搬开大梁将他们救了出来。

他们全程都是懵的,直到店里的其他客人共同合力将火扑灭,等他们反应过来再去寻时,那个救命恩人早就失去了踪影。

“是北狄的商队,是那群胡人干的!”他们急急地喊。

一个年轻男子端坐于暗处,轮廓如寒玉雕琢般分明,他眉如墨剑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似雪岭孤峰,一双凤眸漆黑深邃,敛着刀锋般的锐利。

他并未开口,只微微抬眼,便有无形的威压漫开,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处自动收束,投下一片冷峻的阴影。

店小二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这人生得太俊,俊得近乎凌厉,连呼吸都带着慑人的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昨夜几时起的火?"他突然发问,声音低沉清冷。

店主微微一凛,挺直了身子老老实实回忆道:“应该是过了子时。”

“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事?”

“自从半个月前,这条道上来往的胡人就开始增多了,他们身称自己是北狄商队的人,可我见他们来来往往的马匹骆驼上装的不像是货物,沉甸甸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而且往常的商队都是来取匆匆,在这店里呆不了半日就急着要往京都去跑货,可这些人倒是奇怪,不仅不担心生意,还日日在我这里盘桓,饮酒吃肉,大声喧哗。”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不敢得罪,只好生生熬着日子。”

“昨天晚上忽然来了一群人,他们的首领好像是个叫什么石勒的,他在这儿有个朋友,那人是个汉人,他在我店里住了大半个月,我听那群人喊他:薛辛兄弟。”

“那个叫薛辛的昨日一早在二楼要了间上房。下午的时候屋里来了人,我们本想送些吃食茶水进去,里面却有个女人拦着不让进,说是不用伺候......”

“女人?”顾九溟出生打断,“什么样的女人?”

“那个女人皮肤黝黑,身量很高,话不多,眼神却凶狠得紧,一看就是个跑江湖的。”店主回忆道,“我听那个薛辛喊她白三娘。”

又来一个姓白的。顾九溟俊眉微皱,暗一传来的密报里说她一直跟踪的男人名叫白远桥。

他让下属查了一下,这个白远桥原先是个黑户,去年忽然脱了贱籍,入了良民的户籍。听说此人好吃懒做,常常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似乎背后很有来头。

先有白远桥勾着周雄卖秘药害江楚杰,后又出现这个可疑的白家三娘。

如果没有记错,当日她被劫走时,在前头驾驭马车的正是一个女人。

他刚要发作,却听见暗三急急在楼上唤他。

“公子。”

暗三从楼梯转角处拾起一片染血的碎布,"这衣裳是紫色的。"

顾九溟眼神陡然一沉。店小二只觉眼前一花,那男子的身形已如旋风般卷至二楼,他从暗三手里结果碎步仔细查看。

那布料上沾着泥渍与草屑,还有触目惊心的血红,他走进屋里查看,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大床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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