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隔日,陶霁起了个大早。
昨日后半夜落了场绵绵细雨,洇开了这几日燥热的暑气,此刻站在后院里听宅子外面时而响起的那些农户的脚步声,只觉身心舒坦又极为清爽。
她今日穿一件天青撞色窄袖交领薄衫,因着是女子,并未衬护肩,但为了行事方便,仍配了双鸦色护腕,腰间的琥珀色腰封外则配了条淡色腰带。
到了豫州后,她就鲜少再去穿那些繁缛的衣裙。一则为了下农田干活,二则她只觉这种轻便的劲装穿在身上格外爽利。
头上也并未盘髻,只挑了根素簪将满头乌发盘在头顶。
她的身量算不得高挑,但亦算不得矮,乍一看倒像是个清秀俊逸的小郎君了。
昨夜她敞开心扉与他们说了那些,心中也颇为感慨。
从前陶庆之派了沈芷身边的秦妈妈到晋州接她,她知自己不过借了明宣帝的口令才能回京,母亲骆琼早已离世,父亲陶庆之既忍心将她送离上京,她自然不能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她只当回上京能多些本领傍身,以至于一开始,她根本没想过要在上京多留,她那时手里有些陶家贴补的银钱,只想从国子监出来后就寻处离上京不远的地方买座宅子,之后再平平安安度日。
从前在晋州老宅待的那段极短的时日里,她最要好的朋友是荷花池里的一尾锦鲤。
她从未想过收获这么多有血有肉的挚友。
前面十六载,她拥有的东西极少,可在进了国子监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到如今十八岁,她拥有的东西愈来愈多。
身侧那处拱门旁的翠竹不断往下滴着雨露,在翠竹根部的泥土里淌起一片水洼,陶霁走到翠竹前站定,俯身去看水洼里那张映着明媚笑意的脸庞,这双明眸里多了些情绪,不再是防备与惊惶之色。
头顶‘啪嗒’一声落下一颗露珠,顺着她的额间往挺翘的鼻尖滑,最后再落入水洼里,溅起一圈淡淡涟漪。
陶霁神情变得柔软,想到明日便要离开豫州,她心中亦是多了一丝不舍。
抬眸瞥一眼还灰蒙蒙的天色,她眸中闪过促狭,挨个儿敲响了其他几个姑娘的房门,连前院的男子亦是没放过。
过了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拉开房门出来,葛修腰带都系歪了,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他嘟囔道:“干嘛呀,不是说明日再出发去云州么?今日又无事,累了这么些日子,能不能叫我多睡会儿?”
陶霁挑眉:“昨日才夸你,邹婶儿对你可比对她家大郎二郎好多了,你明日便要走,不打算与邹婶儿告别?”
她看了眼右侧的院墙,院墙之后,正是邹婶一家。
“总归要走,说什么告别不告别的......”葛修小声答道。
虽是这样说,可他面上显然亦有不舍。
纪珈芙去厨屋里拿了几道剩下的点心,她往嘴里塞了一口,脑子清醒了不少。
忆起昨日见团姐儿颈间挂了把银锁,她遂提议:“邹婶儿不爱打扮,我瞧着她腕间什么也没有,索性都起来了,不如进城一趟,去那些个珠钗铺子里替邹婶儿瞧瞧?”
“若只是买些首饰,会不会显得诚意不足?”庄之茉问。
陆廷弈眨了眨眼,小声开口问柯浔言:“昨日你们进城买肉,可见到卖银饰的铺子?”
柯浔言被问得一怔,低头想了想,道:“我是瞧见了一家......”
蒋翎似是明白了陆廷弈的想法,她道:“邹婶儿帮了咱们太多,咱们只当她是半个亲近的长辈,其他婶子头上也没有钗环,若是送些珠钗给她,只怕她不好意思带出去见人。”
“若要诚意,咱们不如去那间铺子,亲自替她打套首饰?”
柯浔言眼睛一亮:“对啊!银饰没那么张扬,咱们也用了心,婶子定会喜爱万分的!”
留给他们的时辰不多了,一群人当即草草收拾一番,揣着荷包就出了门。
豫州城里的银饰铺子只有那一家,掌柜兜售的都是些如银钗、银镯之类的成品,听闻他们要借后院一用来与师傅学如何打首饰,掌柜便笑得有些勉强。
“我这儿的师傅脾气不大好,贵人们还是看看面前的这些银饰吧?”
陶霁上前一步,神情诚恳:“还请掌柜带我们进去,师傅的脾气我们受得住的,期间若损坏了什么,掌柜放心,我们会照价赔偿。”
她都如此说了,掌柜只好微叹一声,他转身掀开竹帘,朝众人招招手:“跟我来吧。”
那师傅生得魁梧壮实,竟比卖猪肉的朱五郎还要骇人,听掌柜说他们要来学打银饰,冷哼一声,指着一旁烧得通红的炉子说:“这炉子烫得厉害,诸位一身皮肉细嫩,可别伤着了,我赔不起。”
见众人站在原地没动,他又神色不耐起来:“愣着做什么?”
掌柜擦一把汗,赔笑道:“他就这样,驴脾气。”
他连忙抓起箩筐里的碎银块分给众人,招呼着:“师傅已经应下了,快别愣着,去跟师傅学学。”
这打银饰的师傅确实如掌柜所说,脾气极差。
柯浔言与林逸亭不慎将银块落在地上,遭他一通训斥;几个姑娘家对那火炉有些畏惧,惹得他不耐烦催促让其动作再快些。
饶是谢栯那般自诩桀骜不训之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臭脾气。
他从未被谁这般责骂过,若不是念及最后制出来的东西要送给邹婶,他早已暴起走人。
好在师傅虽暴躁又严厉,却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一日下来倒还真叫众人做了套纯银首饰出来。几个姑娘家心细,知晓女子大多喜欢什么式样的,便照着上京那些常见的首饰分别制了两对耳环,三根银簪。
男子们不懂这些,但亦见过那些首饰,便挑了个最简单的样式,合力打了两只分量极重的银镯。
与掌柜付过银钱,又叫他将这些首饰包好后,众人才觉饥肠辘辘起来。
匆匆在城里寻了间面馆填饱肚子,一行人终是赶在天黑前出了城。
站在邹家的门前,众人正想着如何与邹婶告别,就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邹婶左手牵着团姐儿,右手拿着把蒲扇,瞧着似是准备带团姐儿出去转悠一圈。
“怎地都站在这里?”邹婶惊讶:“我说今日隔壁院里怎地没有动静,你们今日进城了?”
陶霁笑了笑:“是,我们进城去办件事。”
想了想,她还是将手里的锦盒递给邹婶:“婶子先收下,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明日我们便要走了,婶子对我们照顾有加,于情于理我们都得来同你做个告别。”
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将自己那份递过去。
邹婶一怔:“明日便要走了?”
她仿佛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又仿佛是曾设想过他们要离开时的场景,竟还扯出一抹笑:“那好啊,你们说是出来游历,可不得四处走走瞧瞧吗?心意婶子收下,东西就不必了,拿回去吧!”
葛修眼眶一红:“婶儿,这是咱们特意去城里银饰铺子里跟师傅学的,你瞧,我的手指都被烫了好几个水泡,你若是不收下这些,那我岂不是白疼了!”
邹婶连忙看向他的手,亦是眼眶发热,她随意拿衣袖掖了掖湿润的眼角,心中感叹这群孩子当真一片赤诚之心。
“好好好,婶子收下。”她接过那些锦盒,又侧身请众人进院,嘴里还絮絮叨叨着:“先进来,婶子替你们煮碗践行的饺子,你们怎地不早说?婶子地里的豌豆苗鲜着呢,包在饺子馅儿里最香了,这会儿天黑了,一来一回要耽搁些时间,你们是吃不上了。”
邹婶分明是背对着他们,可陶霁却听出她语气里的那丝哽咽,不由垂了眼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们这一路遇上不少坏人坏事,虽说都已解决了,但到底是个不太好的回忆。可邹婶一家都和气,虽平平淡淡,但他们却能在邹婶这里触及到自己心底的那片柔软。
就如同一道不刺眼的光悄然照进心房,又将他们再照亮了些。
邹婶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众人身前都多了碗热气腾腾飘着鲜香的饺子。
“快趁热吃,上京兴许没这种说法,豫州可有哩,出行前吃顿饺子,无论是乘船还是坐马车,抵达后必须再吃碗面,”邹婶笑眯眯开口:“寓意平安。”
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出门在外遇上这么一位真心实意待自己的长辈,眸中不由都有些湿润。想到分离在即,只得忍着鼻头的酸意将碗里的那几个饺子一一吃下。
这顿饺子吃得极慢,此刻众人都只有一个想法,想再多与这位和气的婶子待一会儿。
邹婶没有点煤油灯,捡了些干柴堆在院中,用火折子点燃,众人就绕着那堆干柴坐着。妇人抱着女儿坐在一边,笑意晏晏,问:“你们接着往哪儿走?”
柯浔言连忙答道:“婶子,我们要去云州。”
“云州?”邹婶讶然:“离豫州很近呢,去城里租辆马车,两日时间便能到,云州地灵人杰,婶子也去过两回。”
纪珈芙有些好奇:“婶子去云州做什么?”
邹婶看了眼怀里有些昏昏欲睡的团姐儿,不由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轻声答道:“我去替团姐儿求生机。”
见众人神情诧异,邹婶索性将团姐儿抱回寝屋里,仿佛是在哄睡,好一会儿才重新出来。
她搬来一把矮凳径自坐下,道:“我与你们叔成亲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可前头两个都是儿子,生二郎时伤了身子,城里的大夫劝我不要再生,可还是有了团姐儿。”
“不知是不是因着我伤了身子的原因,怀她时,明明吃了好些补品,团姐儿生下来瘦得跟个幼猴儿似得,长到三岁那年便生了场大病。”
“那夜起了很大的风,又是冬日,团姐儿浑身却烫得跟火炉一般,她连着高热四五日,三岁小儿如何受得住?大夫匆匆来瞧过几回,都说团姐儿挺不过去了。”
“团姐儿是我期盼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