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但这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人逢喜事哪,策在马上都像要飞起来一样,看什么风景都那么悦目骀荡。
碧色竹叶与茂密枫枝交织,形成校场外围天然的屏障,胤奚一路所过之处,操练的兵士纷纷停下动作,对他肃然起敬。
胤奚现下无正经武职在身,但外人不知道,这些直属的部曲岂能不知褚大司马是怎么死的?
那段战斗细节在跟随胤奚回来的甲士们口中流传,真是荡气回肠。
凉棚底下,正砥石打磨暗器的陆荷见到胤奚,一下跳起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俩月牙。
“呀,胤奚郎君今日是骑马,不是乘车来的,看来身体无恙了。”
五丈外的操练场上,正切磋比武的戏小青和纪小辞听到陆荷的笑语,才知胤奚到来,刀剑交错一抵,对上视线,同时收兵,赶来见过胤奚。
“胤统领。”
胤奚接掌精锐营的风声早前便透出了,他是二人的新长官。胤奚指指两人手里没来得及收鞘的兵刃,笑问:“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小辞姐不服戏营尉的武功,便约定与他比武分个雌雄,她若赢了,好去女君跟前自荐顶替戏营尉喽。”陆荷脆声解释,补加一句,“我也觉得小辞姐的武功更好嘛。”
纪小辞不喜欢被人压住一头,只是这半年来女君做的事利害攸关,她的心气再高也高不过主君,故按捺私心,配合战友,勤勉做事。
眼下风波平静,才又显露出争强好胜的一面。
这对于昔日独来独往,视同伴如无物的纪小辞来说,已是极大的改变。可见谢澜安当初把她扔进精锐营的决定颇有远见,珞石圭角,不琢不器。
戏小青一张娃娃脸上浮现无奈,“姑奶奶,我也没输过啊。”
是没输过,两人比试过几次,都打成平手。
胤奚听明白了,觉得这两人有点意思。他看向戏小青:“此营的统尉原本是你,我是半路来的,你若不服,咱们也可以过两手。”
戏小青忙不迭摆手,“诶,胤统领考验我不是?小青对您一千个心服,一万个心服!”
他和纪小辞分别跟随胤奚参与过鏖战,亲眼见过胤奚排兵布阵的本领,他又是手刃大司马的人,没有不服的。
胤奚颔首,令戏小青将精锐营的人集结到此。
不消半刻钟功夫,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北校场中的营兵悉数列在胤奚面前。
胤奚目光环视众人,取出兵符持在掌中,开口道:“即日起,精锐营更名为‘凤翚营’,我是你们的统领,但女君的命令永远高于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境,皆须无条件服从!”
他今日过
来,身着一件浅青色半旧襕衫,袖上破损处还缝补着几片竹叶。没有铠甲托衬,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从男子随意提刀的姿态中流露出来。
营兵齐声应诺。
“戏小青是之前女君钦点的,今为副官。胤奚转向纪小辞,“这位置,还争吗?
纪小辞静了一刹,道:“争。
她没有官瘾,也自知她杀人在行,统领超过百人便很勉强了。但凡事都可以学,她不能忍受她比别人弱。
“好,那我出个主意。胤奚仿佛早料到她的答案,说道,“以后每出任务,你与戏小青各领半数人手,哪一队立功更大,便推队长为凤翚营副尉,直至下一次行动,再重新比过。
二人欣然同意,胤奚目光又沉沉一凝:“只是我有两条铁律说在前头。第一,每次两队带领的人手都要打散,随机分配,第二,不容许出现给对方故意使绊的情况,全营一体,休戚与共,让我听见谁对袍泽使阴招,立刻踢出去!
他言罢轻拍腰侧,原来除了他的刀,那里还悬着一柄铁鞘古朴的宝剑。
“我新得了一口宝刃,正好作为立功之人的奖赏。非止是他二人,各帐的旙长,旗长,伍长,若有脱颖而出贡献军功者,皆有机会得到这把屠鲵。
大司马的屠鲵剑!
赳赳男儿们齐声叫好,热情空前高涨。
一股浓郁的酒气在喊声中散开,祖遂不知何时捧着他的扁银酒壶来到了校场,听完胤奚恩威并济的训示,点点头。
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营兵结伙抱团,形成派系,又能促进这支人数不菲的军伍间的配合。
戏小青和纪小辞自然也对那把剑眼热,只是心绪澎湃过后,戏小青忽而琢磨过味儿来,挠挠下巴,“怎么听着像胡萝卜?
“哈哈哈,不是磨盘就不错了!
“跟着女君有肉吃,吃得饱,有仗打,打得赢!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她扬起紫膛脸儿,冲胤奚一乐,“胤郎君,哦不对,胤统领大安啦?要不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池得宝和陆荷一样隶属于女君亲卫,与调入凤翚营的纪小辞还不同,在胤奚面前少了那份拘谨,还能开开玩笑。
胤奚注视着她手里一双沉重短刀,点头:“可以试试手。
“啊?池得宝本是说笑的,她知道胤奚为救秋婵重伤初愈,哪能真的全力和他打。
胤奚却已经不紧不慢挽好了衣袖。
他解下屠鲵,投进兵器架,抽出未及修补的鸾君刀。“来。
真来啊?池得宝还在犹豫,对面的飘逸青影已抢
先攻出。池得宝瞳仁骤然缩紧仿佛有风在眼睫前被拦腰斩断她错步格挡一交手便觉力道沉坠和胤郎君从前的起手有些不同。
胤奚手上和池得宝练着脑子里却在回忆褚啸崖使剑的招法。
养伤期间他手停脑不停一直在琢磨褚啸崖身体沉硕所用的又是重兵器为何手中剑能快过他的鸾君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胤奚以为对方有丰富的大战经验积累以及能提前预判对手的变招是其一;其二便是心眼手的极致合一类似于挥斧削灰庖丁解牛。若能找到那种玄妙的手感重便成了轻好比裹挟石头卷起的疾风石头越沉风速反而会越猛越快。
祖遂望着那道青衣快雪的身影渐渐凝目壶嘴儿送到嘴边也忘了喝。
上回他去谢府探伤这小子就与他讲过几句改良刀法的事只不过是做贼一般背着女君说的。当时祖遂听得语焉不详没想到今日一见胤奚的进益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胤奚和池得宝点到为止。祖遂上前挥散一群围观的营兵看着胤奚感慨:“看来你融进去了不少东西。”
这世间不乏名将有人是天才型有人是勤奋刻苦型如果一定要给胤奚分个类那他绝对是个货真价实偷师型的天才。
他能从每一个强大的对手那里汲取精华再化为己用。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庄稼汉一次次腾空自己的水桶蓄进新的水源去肥沃自家的那块田。
胤奚将刀收进鞘中心想:“我拿半条命换来的经验如果不能得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在营盘露过面后胤奚将鸾君刀送到锻匠手中提出这般添料那般修补的要求而后去祖遂的宿舍向老将军讨教兵事上的见解。
这一谈不觉就过去了大半日时光不过无论多晚胤奚都是要赶回府里的。
早前祖遂还不懂校场与乌衣巷相隔一北一南这边也不是没屋子胤奚天天练了一身臭汗下来干什么非要回谢府次日再起个大早来?
原来真有人等着这个有福气的臭小子。
散发澄黄光亮的灯笼挂在庭廊有这一盏灯在在外的人自然踏着星星也要归家。
密布的星子在夜空闪烁习习风静铁马无声。胤奚进院时谢澜安正坐在美人阑上乘凉摇扇看着玄白将二叔命人从石头城送来的几尾鳆鱼投进东窗下的鱼缸里。
谢荆州无论在何地坐镇都改不了这悠闲浮生
那口敞肚漆沿水缸向来是五条金鳞鲤鱼的天下今天忽然来了外来户横行霸道的金鲤护家护食鱼尾甩
得噼啪作响,溅起的水花曳动莲叶。
四小姐养的花狸奴围着水缸优雅踱步,嗅见食物的腥香,翕动着猫须以逸待劳。
“女郎这么好的兴致。
看见胤奚,谢澜安将压在手里的一张信纸递过去。
胤奚身上有尘,隔着阑靠站住了,伸手接过信,借着庭燎的光亮快速浏览了一遍,松了口气,“西蜀控制住了。
西蜀的地势特殊,西临西域外邦,东接荆州,可以在战时做为荆州的后盾与粮仓。
蜀亲王想趁皇帝失位起事,触动了谢氏的根本利益,愚蠢至极。
会稽王离京之前,得到了谢澜安承诺永不削会稽藩爵的口信,他信女君一言九鼎,这才去讨伐同在族谱上的堂侄。
但仅仅靠陈稚应的藩兵,还不足以将事态平息得这样快,多赖谢丰年从荆州大营带五千轻骑前去掠阵,方辖制住蜀王与其部下。
“下一步,女郎想做什么?
胤奚折起信笺望向谢澜安,知她已有新的谋算。
“我原以为北尉六镇的反兵是一时乌合,在尉廷的镇压下撑不过半年,现下看来,倒是料错了。
谢澜安仰望夜空上的北斗,掌间玩着扇子,“北尉想钻我们的空子,我们也想寻北尉的薄弱,我算计他们将士失和,他们还我一手攻心计离间君臣。如今,就看谁能先换过这口气。
“我准备去信青州,请崔刺史想办法联络六镇的叛兵头目。
胤奚目光轻动。
他在校场还和祖老将军提到了敌国内乱,与谢澜安的想法不谋而和:“敌人之敌就是盟友,六镇叛军在北尉国内牵制他们,胜过我朝隔江打牛。他们兵力顽强却难获粮草,入冬的黄河冰封千里,不寻外援,他们也捱不过下个冬天。
不过想拉拢这支异族的虎狼之师,没有实际的好处,喂不饱狼。要提供的粮草至少要以十万石计,逾百万钱。
“是啊,谢澜安若有所思,“粮草。
胤奚人在府里,也知道上半年朝廷发放种苗,抚恤孤贫,国库的仓储几近见底。在谢澜安不同意提高税赋的前提下,为防出现突发变故,后手不接,谢家还自出一部分私产填补了常平仓。
朝内东挪西调的军粮,自然要先紧着边防各处。
再退一步说,就算丢出了这块肉,又如何确保六镇叛兵是真心合作,不会出尔反尔?
胤奚一边思索,一边绕上来牵住谢澜安的手,脚步习惯性往屋里迈。
他要先洗个澡才好抱她,抱着她进了温衾软帐,脑子说不定就灵光了,能想出条妙计来。
谢澜安扇尖在他身前一点,“走错了,你的屋子在那边。
胤奚顺着她扇头
所指,看到漆黑一片的东厢。
目光再转回来,对上谢澜安含谑的笑眼。
“伤不是好了么,那便请回自己屋子安歇吧。”谢澜安说。
她是受不了每天都在湿漉漉中睡去和醒来的,太耽误正事了。胤奚养伤时听她的话不乱动还好,一朝活蹦乱跳,还不得极尽诱惑之能事?
她不准备考验自己的定力。
所以白天胤奚一去校场,家主大人便命人将他的衾枕卧具搬了家。
怪不得白天打了喷嚏,原来是乐极生悲!胤奚愣了片刻,憋屈得发笑,“女郎,好狠的心。”
谢澜安对他的一唱三叹置若罔闻,扇柄往男子雪白的颈儿上缠了半圈,留下一颗甜枣,“初一十五,可以破例。”
说罢回了屋,关了门。
缸里的金鱼和草鱼好似商量好了边界,终于消停了,狸猫在水缸外吃不着腥,急得直踮脚。
胤奚望着那扇门,片刻后,低头无奈失笑。
东厢当然也有水,当然也能洗澡,但别处的水,怎能比得上她的水。
谢澜安回屋后喝了半盏茶,束梦趺在书案边研好磨,她便静下心书写给崔膺的信。
无人打扰的时光过得很快,谢澜安文不加点,写好后又另写了一封给阮伏鲸的家书,放笔等墨干的空当,她转头看了眼屋门。
夏虫在外唧唧低鸣,那人真的回房了,他有这么乖?
将两封信盖上私印,收入信封,谢澜安洗漱一番,换上中衣,亦准备睡了。就在这时,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谢澜安唇角勾出一抹弧。
束梦转头看了看家主,走去开门,不意外看见一张冠玉之容。
束梦在内服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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