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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朝》

第115章

会稽王是酉时接到的密旨。

那鲜红的玺印盖在“逆臣谋主,宜速勤王”一句上宛如血的颜色。

其实不必待密旨下陈稚应有眼有耳,怎会看不出皇城形势紧张。身为宗室中与皇帝血缘最近、辈份最尊的亲王,陈稚应要是有心襄助天子,早该调兵动了。

之所以未有预备,一是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愿与谢家兵戈相见,还想再等等看围宫之局是否有转机;二是之前皇帝有意让安城郡主和亲在陈稚应心里留了疙瘩。

今日接到这份密旨其分量不啻于衣带诏。

陈稚应便知陛下已被逼到没有退路打算孤注一掷了。

“除本王这份还有给其他人的旨意吗?”

陈稚应扣住了送信的平北侯府詹事坐于堂上威重难测地发问。

那信差撩袍跪倒,紧声回言:“小人奉侯爷之命办事只知这一封,余事哪知?”

陈稚应眉头皱起,没有立时把这人放回去,而是羁留在府上。

烛火通明中,会稽王的视线再一次落回铺在案上的薄帛。

据他猜测,陛下既然冒这样大的险招那么传递出来的密旨应不会只有一份。

大玄可不止他一位藩王。

倘若四方藩王接信后果然都带兵入京那谢氏还能全身而退吗?陈稚应略感烦躁地搓了搓指腹。

他是近水楼台,如果他先做这个勤王功臣助陛下渡过此难和亲的事不但能免他在宗室的地位也将进一步水涨船高。

可陈稚应也没忘谢家和宫里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起因正是谢澜安为了保他的女儿不远嫁和亲而与陛下据理力争所致。

他真在此时背后捅刀子道义不道义的且两说闺女的眼泪就能把他淹了。

陈稚应的胡髭随着他咂唇的动作轻动眼底光亮闪烁不定。

出入天子之家又活到他这把岁数早已不是讲究兄友弟恭或仅凭一腔意气做事情的愣头青了。陈稚应大小是个藩王他密切关注京城风波的这半个月里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冒出过一个阴暗的念头:倘若放任谢家人先除去皇帝那么他是否有机会够一够那把椅子?

天下至尊谁不想当!但麻烦的是陈稚应现下判断不出谢逸夏究竟想扶持幼主上位还是有自立之心?

如若是前者那么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

如果是后者谢氏都放弃保陈氏江山了又岂会甘心托举他上位?

愁啊!陈稚应拍着自己的脑袋瓜这运筹帷幄的事儿他是真不灵光。

眼前闪过谢二那双一笑起来狡似狐狸的凤眼

,陈稚应又打起了退堂鼓。论谋略,他算不过,论带兵,他也未必打得过,论儿辈才品,他膝下那几个成日斗鸡玩物的臭小子,不说比谢澜安了,就是加在一起能有谢家大郎一半出息吗?

倒也不止他家金玉其外,会稽王又给自个儿往回找补,放眼几个藩王后辈儿孙,又有谁能比肩谢澜安的治世之才?

谢逸夏得她辅佐,真是得天独厚。

这一想便想得远了,等陈稚应回过神来,余光里映入一角月色裳裾。

却是陈卿容睡不着,见前堂还有灯光,便披衣走了进来。

“囡囡哟,陈稚应一见女儿,紧锁的眉心马上松开,下意识盖住手边的密旨,“还下着雨呢,这个时辰怎么还不休息?

陈卿容噘起了嘴,含着小女孩般的抱怨:“蓉蓉生产后据说一直养不好,女儿几次想进宫陪陪她,爹爹你都拦我,哪里睡得着嘛!

傻闺女。陈稚应在这非常之时哪里放心让女儿进宫,到时再被陛下扣住,他上哪哭去?

“爹爹……陈卿容见父王面色不豫,不似平常模样,上前两步,“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陈稚应沉默须臾,对女儿笑了笑。

“无事,天大的事也有父王呢。你快些去睡,叫人给你撑好伞,自己提着灯仔细看脚下。

陈卿容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被父亲劝回了。离开前她掩唇打着哈欠说:“那父王也早歇,不许熬夜。

陈稚应站在光影交界的门槛,凝望女儿的背影。

良久,他似下了某种决定,唤来自己的副将:“刘呈。

“将出府的每一扇门洞开,多分派些人手巡值,守好夜。

刘副将愣了下,以为自己听岔了,“王爷的意思是,将府里通往外街的前后大门都……都打开?这大半夜的?

“不止前后大门,还有杂役走的门、角门、甚至狗洞,陈稚应说,“全打开。

郡主变公主,王公作皇帝,是很风光,可那需要他以命去搏……陈稚应自问,做不到谢家叔侄那么疯。

·

“女郎,会稽王仍未调兵。允霜脚底生风地进了厅子,对谢澜安禀报,“但是王府的外门忽然明晃晃地大开,没有人出。

夜半开门?玄白诧异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我们看的意思。谢澜安唇角轻动,瞥着胤奚送她的明光扇上蝉薄锦面的纹路。

“会稽王是想让我放心,他不会有任何动作传递。他两不相帮。

陈稚应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这一局过后皇室翻盘,他大可以说没收到过密旨,他扣押送信之人,为的就是留个后手。而若谢氏赢了一筹,那他今日袖手之

举已经是个天大的人情。

皇帝是陈稚应的亲侄他不助天子已是极限不可能带兵帮助谢氏。毕竟他还姓陈。

“这便足矣。”谢澜安反扣折扇。两刻钟前她已令人强将荀尤敬送回府邸。她忽略老师怅痛复杂的眼神只是冷静地分出一队人马到荀府保护老师同师母的安全。

她不能再有被人拿捏的软肋。

“含灵你想做什么

更漏滴答不绝谢逸夏手里的清茶换成了酽茶从旁提醒。

胤奚他们虽已出城去追拦密旨但难保万无一失。眼下他们还占着天时越早控制住宫廷手中的主动权越大。

谢澜安方要张口说什么一名骁骑卫在廊外求见。

谢澜安传这骁骑卫是从宫门快马赶来的入室后单膝跪地:“禀中丞太后娘娘通过御林军传口谕想与直指见一面好生商谈。”

楚堂闻听不禁一哂。

太后老道她连召女郎进宫都不敢提只说想见一面哪怕是她纡尊来见女郎。显然是比皇帝更早反应过来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不急。”暗夜愈沉谢澜安的眸光愈是熠亮她轻敲着扇“会有见面的时候。”

“皇帝油盐不进想最后一搏那彼此便不用留着脸面了。”谢澜安眼含锐意“着戏小青与肖浪调武库弓箭甲胄配备全营。宝姿领两千人封锁皇亲聚居的东城立射营其余之人分守金陵九衢要道。允霜、王巍、池得宝各领一千人镇守石头城以西。”

楚堂听出了逼宫的意思。

他心里惦记老师在青州的安危对欺君的最后一点犹豫也抛在脑后凝重补充:“我们不能留大司马盯着背后否则前脚才入宫后路立刻会被大司马堵死。”

谢澜安沉吟片刻幽深若星的眼眸转看二叔似在询问:荆州亲骑能在城门堵死北府兵吗?

正如陈稚应摸不清谢家的底谢家人此时也难以百分之百笃定真到了入主宫闱之际褚啸崖会调多少人马进京争权。

褚啸崖眼热太极殿里的那把椅子可比谢氏早多了。他一世枭雄想也难容这块肥肉被别人抢走。

宫里那些御林军好打历经过真刀实战的北府兵却不容小觑。

“庶几持平。”谢逸夏没把话说死他目光淡泊而邃静中指与食指相压那是二爷惯常下棋的姿势。“但我要提个醒褚啸崖一人便当百将之威这话绝不夸大。你攒起的那些兵名目再多也没有真格上过几趟沙场的。”

二爷自言自语:“得想个法子拖住他。”

“可将皇帝意欲毒杀大司马的消息告知于他。”

屏风

后的角门忽然传来一道低哑嗓音。

伴着一声轻咳披着银丝雀氅的百里归月手抱暖炉缓步走进来。

谢澜安看见百里归月眼底浅青眸中还蕴着一点才睡醒的胧光。她没说什么虚言指了身畔坐椅“你想激他起弑帝之心。”

楚堂心领神会一边帮着铺好氍毹垫子一边分析:“褚啸崖听到必定怒火中烧可他也不敢先杀入宫否则便轮到被我们从后截断退路了。”

百里归月道谢坐了。

坐下时氅衣擦过楚堂的袖管女子敏感呼吸微顿想起上回楚堂将她从考场抱回车上她还欠他一次谢。

不过少顷百里归月便神色如常地接着楚堂方才的话说:“今逼宫便如瓮中取金先进去的吃亏然而箭在弦上女君亦无退路。想提防黄雀在后便要使他有个忌惮。

“皇帝发旨召藩却没在密旨上指名道姓——这个良机太好了。谁是谋反者?大司马说是谢氏

百里归月一扫深夜初醒的萎靡越说眼神越利“四方藩镇中忌恨大司马的多而且多有优先可选他们先盯上的只会是大司马。有了这道缚龙锁褚氏野心再大也要掂量一番能不能妄动。”

谢澜安心如明镜陈勍不在密旨上提她姓名不是什么百密一疏而是宫里那位还抱有万分之一的幻想想等风波平息后依然纳她入宫。

但百里之说可行谢澜安抬眼望了一圈:“谁去游说?”

想将这个诱饵钩在褚啸崖嘴上说透利害并使之信服不是聪明人不成。

但褚啸崖不是不斩来使的人派一名心腹骨干去虎口捋须谢澜安又有顾虑。

百里归月张了张口楚堂下意识看了眼那张孱白的脸“我去。”

百里归月缓缓起身向楚堂轻轻一揖。

“当然要劳烦郎君去。月虽愿为女君效劳只是斩杀美人成性的大司马瞧不起女子恐妇人进言无济于事。”

说句实在话这世上觉得妇人说话无足轻重的又何止褚啸崖一人?

可上一个、上上个敢这般冒犯女君的似乎都被女君送去见了阎王。

·

胤奚离开平北侯府领人马疾驰出北城门不期迎面碰上正驻扎在此的北府军。

“什么人?”飞豹营千夫长听见马蹄声低喝一声身后兵伍齐齐抽刀。

刺耳的戛金声传到胤奚耳里他估算大致人数瞬间在心底骂了声。

胤奚斩钉截铁发令:“黄鲲陆荷殿后余人跟紧我!”

只能冲杀了。

雨天点不了火把,借着微弱的暗光,对面为首的驱马上前,与胤奚眼锋交错。冤家路窄,这千夫长正是褚豹亲兵营的武官,一眼便认出这张脸,就是上回在大营里和少帅肉搏,还扇了少帅一巴掌的家伙!

“好小贼,倒是你!千夫长如同守株等到了只意外肥美的兔子,桀桀狞笑,“撞到老子手里了,还想走?

胤奚眼神漆冷,鸾君刀已半出鞘,忽听飞豹营背后大地震动。

泥泞的道路被铁蹄溅起点点飞泥,一支利器从夜幕中歘地掷来,直取千夫长后心。

千夫长耳后寒毛竖紧,本能偏身转刀拨开,却是一只势大力沉的铁刀鞘。

刀鞘落地同时,一片放眼无际的飞骑也驰至近前。只见这拨人马清一色银盔银甲,鞍上个个是悍利男儿,不比飞豹营的人数少。

打头的将军短小精干,头缠葛巾,手持一柄长近五尺的斩马刀。可巧他也认得胤奚,“诶,你不是谢娘子身边的……

此人便是舂陵刘时鼎,接谢逸夏急令,带旗下五千人急行千里来助声援。

他曾随二爷在竟陵接待过谢澜安,因此记得胤奚这张长相出挑的脸。

胤奚同时认出对方,摘笠扬声道:“刘将军,我奉女郎之命出城,十万火急。

刘时鼎一听即明,立时抬臂握拳,身后兵卒拉开阵势与飞豹营对峙。“小郎君但去!邪绿的,老子看看谁敢在荆州军面前仗腰子!

他一急就骂出了乡音,胤奚听见那声一脉相传的“小郎君,嘴角划过一丝无奈,坐骑经过刘时鼎时说:“我今年已经……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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