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在很多很多年前,当闻染作为一个高中生、在十八岁成年的这天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去。
她生平第一次溜进livehouse,去看舞台上的许汐言万众瞩目。
也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俯在车流灯带往来交织的天桥边,给许汐言打了一个电话。
她作为调律师的现在,便是那一个电话定下的。
那时「许汐言」三个字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很多很多年后的某一个生日,会是她在自己小小的家里淋浴,身边溢散的水汽里,尽是许汐言刚刚洗过澡的香气。
她换好睡衣走出去。
蛋糕已经烤好,从烤箱里取出来放在流理台晾凉。不能涂抹奶油算不得多漂亮,可黄澄澄一只有种日常的可爱。
先洗完的许汐言正蹲在地板上逗猫,漫不经心的刮着f1的耳朵:“想吃吗?”
f1:“喵!”
闻染走过去:“小猫咪不能吃。”
许汐言对着f1笑:“没办法,你妈妈管你来了。”
f1:“喵!”
好像真听懂了似的,向着闻染走过来,绕着她的脚踝打圈。
闻染不为所动:“喵也没有用。”
许汐言悄悄对f1吐槽:“你妈妈是个狠心的女人,以前大下雨天把我从家里赶出去。那时你还没有来,如果你在,你会不会替我讲话?”
闻染将许汐言从地板上拉起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汐言只是笑。
“要尝尝蛋糕吗?”
“好啊。”
许汐言切蛋糕时垂着浓睫,分出一块小小三角递给闻染,又切出一块给自己。
客厅里一张宜家买的小圆餐桌,真的太小了,抵墙放,另一侧只能放下两张椅子。
闻染坐一张,许汐言切完蛋糕,盘起一条腿坐在另一张。
f1立即跳到她腿上来。
闻染瞪f1:“你又跟她更亲了。”
许汐言蜷起一手的食指抚着f1的背毛,一边叉了块蛋糕送进自己嘴里,又去看闻染的反应。
“唔。”闻染满足的眯起眼睛来。
许汐言勾唇。
“笑什么。”闻染有些不好意思,可在得了胆囊炎的生日让她吃到这样一只朴素的蛋糕,真是满足。
小小一柄银叉是闻染在淘宝买来的,十来块,被许汐言握在手里却像什么奢贵的艺术品。她弯着
眉眼道:“记得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吃这些,蛋糕啊面包什么的。
“你真记得?
“记得啊。早自习下课后,你总是和你朋友走在一起,拿一只红豆馅的面包。许汐言问:“很喜欢红豆馅?
“倒也不是。闻染想起她的西瓜口味魔咒,忙道:“什么口味我都喜欢,买红豆馅是因为这个比较便宜。
“说起来,你不是去过我舅舅家吗?闻染告诉许汐言:“走向我们家的弄堂里,有一家面包房,那里也烤红豆面包,小时候觉得太甜,后来回忆起来又觉得正好。
“因为那家都是现烤的嘛,小时候下午三四点钟放学,回到我房间都能闻到那家店飘散的黄油香,怎么说呢,鸽子在头顶乱飞,下午还长,那样的味道闻起来总是……
许汐言看着她:“好。
许汐言自认不是一个情绪跌宕的人,可是这一刻,心脏饱满又酸涩。
说不上为什么。
当听闻染说起一只现烤的红豆面包的时候。
当坐在总是被闻染填得满满的小家的时候。
当看着闻染洗得旧旧的睡衣上一颗颗小小毛球的时候。
许汐言想起自己背着翼装飞行装备划过天际。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此生都落不了地。
可,不是的。
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带一点海城口音讲话有些软糯的女孩,带她沉沉的落到生活里来。
她有那么一点不适应,被闻染敏感的察觉。
可事实上,她很喜欢。
喜欢这种陌生的、可是走在地上的感觉。
闻染吃完蛋糕,抿了抿唇,忽道:“虽然不要祝我生日快乐,但,你可不可以唱生日歌给我听?
许汐言看着她,睫毛垂落着翕动。
闻染观察她神色:“你,想起来了啊。
许汐言缓慢点头:“嗯。
想起来了,她给十八岁的闻染唱过的生日歌。想起来了,她刻意屏蔽掉的那些回忆碎片。
她以前总是这样,记得一些,又潜意识里刻意忘掉一些,避免自己投入过多情绪。
但,现在好像不用怕了。
于是第一次的,没有舞台,没有观众,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她们俩,在一间温暖的小小屋内。
许汐言那把黑胶唱片般暗沉的声线,轻而温柔的唱:“祝你生
日快乐……”
只为一人而唱。
吃过蛋糕洗过餐碟许汐言洗过手走进卧室。
闻染拽着被子躺在枕头上阖眸。
许汐言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躺在她身边。
以至于闻染突然出声时她全无防备:“许汐言。”
“……干嘛?”
“你就”闻染顿了顿:“这么睡了啊?”
“……不然?”
“你不是说”闻染声音细细的:“要惩罚我的吗?”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放过你。”许汐言拖出些懒音。每次回到闻染这里她总有种真正放松下来的感觉。
闻染轻一咬下唇。
被子里一阵窸窣的声音在许汐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么”闻染轻蹭一蹭她鼻尖:“看在我生日的份上。”
“闻小姐需要我提醒你胆囊炎吗?”
“许小姐需要我提醒你话很多吗?”
许汐言轻轻的笑出声。
可是下一秒。
许汐言心想:?*?调律师的特质是什么呢是耐心。耐心且手法精准。
许汐言每每觉得闻染面对她的身体像面对一架钢琴将她拆解开让每一个部位发出最准确的音符。反反复复的试音总不肯弹奏一首完整的旋律。
而闻染最爱的永远是她腿内侧的那颗小痣伏在她腿上抬起睫毛向上看她。
“阿染。”许汐言几乎禁不住伸手去捞她。
闻染轻轻打开她的手:“夜还很长。”
她要慢慢来。
******
第二天一早许汐言醒来的时候回忆昨晚的一幕。
闻染在第三次时问她:“你的腿可不可以抬高一点?”
许汐言的脚踝蹭着闻染柔腻的肩头。
就算是生日夜这也真的太过分了。
而且一个患胆囊炎的人体力为什么会这么好?
陈曦来接许汐言时看到许汐言懒塌塌的眉眼同情道:“昨晚是不是照顾病人了没睡好哦?”
许汐言懒懒的掀起浓睫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陈曦:!!!
合着这么累不是因为照顾病人啊?
这是病人该有的体力吗?
医院莫不是下了个假诊断吧!
医院没有下假诊断许汐言把她拍的闻染的病历发给自己在梅高诊所的医生朋友。
【这是谁的病历?】
【一个很重要的人。你帮着好好看看。】
【……许小姐,我是排名第一的医院里著名的医学博士,这样输液三天就能解决的胆囊炎,你至于送到我这里来?】
许汐言不依:【你帮着看看,未来有没有什么隐患?】
【没有!】
许汐言:【那养护起来有什么注意事项?】
【和普通胆囊炎一样!】
许汐言回国后工作不断。闻染这边,则接到邹娜电话:“下周的颁奖礼,你应该不去吧?”
邹娜,家境颇好的调律师,那天闻染和陶曼思去新开的法餐厅吃饭时,她想加塞,结下梁子。
闻染知道,她以前风头正劲的那段时间,邹娜一直对她挺不满,觉得她凭什么。
在出了牟素婷那件事后,邹娜冷嘲热讽说了不少难听话,也有些传到她耳朵里。
她很平静的回答邹娜:“要去的。”
邹娜扬着声调:“呵。”
那一声的意思很明白:你在圈子里口碑这样,你还有脸去。
闻染却想:像鸵鸟一样躲起来又怎么样呢?是可以躲开那些闲言碎语,但丢掉的脸面会自动回到她身上么?
只有去直面,一点点挣回来。
距离颁奖礼还有三天的时候,闻染去服装工作室试装。
她们不像音乐家,在娱乐化进程中,签了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或工作室。她们还是藏在背后的那群人,每年亮相,也不过这每年一度的颁奖礼。
往届穿得稍微正式些也就是了。不过今年,是协会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办得盛大,将邀请不少音乐家出席。
协会推荐了服装工作室,方便大家去租借礼服。
闻染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刚巧遇到邹娜:“哟,你来啦。”
或许也不是巧,或许根本就是邹娜打听了她要过来的时间,刻意跟她撞上。
这会儿邹娜穿一件D家礼服站在试装台上,银灰白裙摆蓬开,不知什么面料,只觉得层叠褶皱间似有星光闪动,分外华丽。
闻染冲她点点头,很平静应一声:“嗨。”
她站在十多厘米高的试装台上,就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眼尾往下睨着:“我这条裙子,怎么样?”
闻染犹然平静:“不错。”
邹娜音调往上拎了拎:“那你呢,你穿哪个牌子?”
闻染没接她的茬,礼貌问接待她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什么简洁些的礼服
款式么?”
“有,请跟我来这边。”
闻染点了下头,随着她往另个服装陈列室走。
邹娜在她身后冷哼一声:“还算你知道低调,毕竟名声都成这样了嘛。”
闻染脚步一滞不滞。
只是在邹娜看不见的方向,很轻的蹙了下眉。
其实,真的很烦。
莫名让她想起学生时代的王裳,在她天赋渐渐流失后,每次对着她不如自己的成绩,鼻子里哼出气音,轻蔑得过分。
谁想次次忍气吞声?
闻染这么想着,细瘦的手指攥了攥,忽然就回了一下头。
邹娜还站在试装台上顾盼自己的扮相,察觉到她视线,扭头过来看她:“干嘛?”
闻染缓缓放松了手指,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埋头往服装陈列室走去。
当大人也真的很烦,知道错是自己犯下的,连无端发一通脾气都没资格,只能暗暗咬着牙决心下次一定好好做,用事实甩到那些烦人精的脸上。
为什么人总要遇到这样的人啊。
小时候是王裳。长大了是邹娜。
闻染这么想着,就很轻的咂了一下嘴。
工作人员在一旁礼貌问她:“闻小姐,比较简约的礼服款式都在这边,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闻染回神。
简约意味着低调,都不是什么大牌,适合这种时候的闻染,没什么必要去争一时的意气。
其实按闻染的性子,就算正当风头时,她估计还是会选这些低调的礼服。
都是些清雅色调,没有各种夺目颜色在她眼前胡闹打架,她反倒松一口气。手指掠过衣架,大略看了看,两条裙子入了她的眼。
一条白,一条蓝。
工作人员适时在一旁说:“这两件礼服都很适合你,你看看要试哪一件呢?”
闻染手指在蓝色那条上逗留一下。
嘴里应道:“白色那条吧,谢谢。”
工作人员讶异了下,但很快恢复专业:“好的,请跟我来这边的试衣间。”
选什么蓝呢。
闻染想,喜欢穿蓝的、故作忧郁的、很爱流泪的青春年纪,早已经过去了。
时光推着她们往前走,变成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大人,变成可以理性去思考,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她换好礼服,看着镜中穿白裙的自己。
镜中的白裙女人瘦到纤细,一张很单薄的面孔,一向静然的神情
因此更显得淡。
闻染忽然抬手,在镜面很轻的碰了些。
她换掉礼服,走出更衣室。
工作人员意外了下:“闻小姐,这么快就试好了吗?
甚至没有站到外面光线更好的试装台来,对着三面环绕的大尺寸镜面再照一照。
闻染点头:“嗯,就这件。
另一边,陈曦正跟许汐言对工作。
对完收起平板:“最近一周就是这些啦。
许汐言瞥她一眼。
她佯作懵懂无知。
直到许汐言的纤指在膝盖上点了两点,自己开口:“还有调律协会那边的颁奖礼呢?
陈曦故意道:“言言姐,你往年都不去的。
“往年我不在国内。
“有一年你在国内,但你……
许汐言的眉眼仍带懒倦,但飞过来的那记眼刀倒是很锋利。
陈曦扑哧一声笑,她现在才不怕许汐言了,等她说完接下来的事,只怕许汐言还得给她发奖金。
“言言姐,我打听到闻小姐要穿什么礼服了。
许汐言的眼皮,第一次认真掀起来,翕两下,又觉得显得自己太重视似的,复又懒怠的垂下,以心不在焉的语调问:“穿什么?
陈曦又把平板打开,点出张模特穿样衣的照片呈到她面前:“这一件。
偏新中式的长裙,通体素白,低调得有些过分。
陈曦再度收起平板:“言言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嘿,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陈曦急了:“不是,闻小姐现在这种处境,她还穿这么低调,不好吧?那言言姐你打声招呼,各个品牌的超季礼服都可以送到她面前。你是可以不在工作上给她走后门,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撑足气势啊!
许汐言食指贴到下巴上,很轻的一摇:“不行。
“为什么?
陈曦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正直无私的话来。
结果许汐言说:“因为,她要生气的。
陈曦大为震惊。
这还是她言言姐吗?
这还是她上天下地无所畏惧的言言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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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礼当天,闻染准时露面。
今年果然不同,连灯光都打得格外绚烂些。光影交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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