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两人一同走出酒吧,窦宸问闻染:“赶时间么?不赶的话,我想先抽支烟。”
闻染点点头:“可以啊。”
窦宸抽一款国外的烟,问闻染要不要,闻染浅笑一下掏出自己的烟盒:“我有。”
窦宸瞥那烟盒一眼:“你一直都抽万宝路?”
“是啊。”闻染不解,问道:“怎么?”
窦宸笑了下:“没有怎么。”
抽完烟她问闻染:“咱们不走远,就在附近随便找个小酒吧坐坐,怎么样?”
“好啊。”
窦宸挑了间,她是很资深的经纪人了,颇知道些避人的私人会所。这里老板是她朋友,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挑了张角落清静的桌子,带闻染过去坐下,没再点酒,点两杯带那么点酒味儿的软饮。
闻染问:“窦姐,你要找我说什么?”
她那张面孔太安静,无端令窦宸想起许汐言的那张脸,长得风情四溢,天生冷淡,人人都说许汐言长得讨巧,窦宸却不这么看。
许汐言那张脸长的,跟天生就会欺负人似的。
窦宸开口:“我想跟你说一件很久以前的事。一件汐言自己憋死都不会告诉你的事。”
她讲起六岁的许汐言。讲起消失的保姆。讲起那场漫天的火。
这些闻染是知道的。
然而窦宸的讲述在继续。
她讲起站在围观人群里的许汐言母亲,那关切的语调,冷漠的眼神,和搭在许汐言肩头的手指、染着淡淡火石味道。
闻染听得沉默下去。
她转了下桌上的玻璃杯,看上去想端起来喝一口,却又没有,指腹贴着杯壁沁出的水珠,牢牢握着,又转了下。窦宸看见她始终低着头,睫毛不停的颤。
嘴里说:“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窦宸顿了顿,问:“你是在跟谁说对不起?”
闻染摇摇头。
后来她想,或许把这句“对不起”,换成英语的“I’msorry”更贴切些。她无措到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说“我很抱歉”的意思是——她很难过。
她曾经说过,许汐言那样的人不会难过。
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许汐言那样的人,连难过都不敢。
许汐言根本就屏蔽了一切过分浓厚的情绪。一个连生命最初的爱都没有获得过的人,又谈何爱人。
“爱”这件事对许汐言来说,根本
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摧毁。
窦宸看着闻染:“我给你讲这件事,不是让你同情汐言。汐言这个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你知道演艺圈压力大,我也给她介绍过一些学心理学的朋友,经过评估,她并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对父母做什么指望,所以努力把自己长得完整而强大。”
“你看过她弹琴,她是天才。你也看过她满世界的玩,她乐在其中。甚至她也有很多朋友,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但总是花团锦簇。我曾经以为,汐言的人生就会这样过下去了。”
窦宸没再喝软饮,又摸了支烟出来,夹在指间,没点:“如果,不是她爱上你的话。”
闻染默然良久。
然后她仰起一点下巴,问窦宸:“窦姐,你觉得她爱我么?”
窦宸:“你别问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闻染低下头。
也许窦宸这样的性格,也不习惯跟人谈感情。突然转了个话头问:“对了,你的工作室怎么样了?”
“嗯?”闻染还沦陷在她方才一番话的震撼里,简略的答:“还过得去。”
闻染的工作室现在渐渐有了些名气,也有了些主动找上门来的客户。
她会挑,挑一些她真正有兴趣的古董钢琴,或和她投缘的钢琴家。
窦宸:“听说王蓓蕾老师在你这里调律?”
王蓓蕾不走流量路线,并不似许汐言一般为大众所知。但她一架古董钢琴弹得出神入化,技法惊人,很受圈内追捧。
闻染望着窦宸。
窦宸:“别紧张,汐言没有替你走任何关系,你知道她不会。只是有次遇到王蓓蕾老师,王老师聊起她最近遇到了很投缘的调律师,汐言听说是你,然后她说……”
闻染贴着杯壁的手指蜷紧。
她发现她无比在意许汐言的评价,并非因为许汐言享有举世瞩目的名望,甚至也不因为许汐言是她暗恋了十年的人,而是因为——
除了许汐言,她再遇不到第二个对钢琴如此痴狂的人了。
窦宸继续:“她说你很厉害。她说,你是她遇到过对钢琴最认真的人,和她自己一样。”
闻染阖了阖眼。
在她一次次觉得许汐言不够了解她的时候,可恰恰许汐言也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问:“窦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有关许汐言童年最大的秘密,窦宸没
同任何人讲过为什么独独告诉她。
窦宸笑了笑端起软饮杯只是问:“你不知道吗?”
闻染想起上次窦宸告诉她、许汐言去劳特布龙嫩玩极为危险的翼装飞行后她找过许汐言一次。
那时聊起窦宸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闻染。
许汐言也是笑一笑问:“你不知道?”
闻染发现自己不是不知道。
或许她只是装傻。
在她俩顶着“情人”名号相处的那段时间许汐言到底有没有付诸过真心她是最能感受的人。只是许汐言不敢承认爱她也跟着不敢承认自己的那些感受。
明明觉得奋不顾身过了。
明明觉得飞蛾扑火过了。
明明为爱飞行过几万公里的航程了。
但爱是如此复杂、幽微、难以量度的存在。
她一边勇敢一边胆怯。一边毫无保留一边小心翼翼。一边伤人一边自伤。
闻染的表情素来恬静窦宸并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又问:“那窦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窦宸耸一下肩:“我不知道没人可以告诉你们答案。”
闻染垂下睫良久她扬起脸对窦宸笑笑:“今晚的饮品我来请吧。”
窦宸点点头:“嗯。”
从头到尾她并未规劝过许汐言也并未规劝过闻染她言尽于此。
真正想要破局闻染是一方面许汐言自己是另一方面。
许汐言忙着满世界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许汐言并未打扰闻染倒是f1一直养在了闻染这里。陈曦时不时联系闻染给她送很多的猫罐头和猫玩具也不说是谁买的。
闻染没有推拒。
再之后不久就要过春节了。
闻染坚持让爸妈到她出租屋来过年柏女士大呼小叫:“喔唷哪能在出租屋里过年的啦?”
闻染:“买下来不就好啦?”
柏女士一拉她胳膊:“你有钱买房子啦?”
“房东有跟我提过她想卖我在攒首付啦攒了一点
柏女士:“买房子哪能买在这里啦?又小又旧的。我看你那个工作室现在做得还可以嘛你多拉点生意买个好点的房子啦。”
“有地方住就行了呀。”闻染半开玩笑:“我没什么财运的。怎么又嫌弃你女儿不如别人家孩子有出息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啦?
诶说起来,苏阿姨家的女儿都要结婚了你晓得伐?从前我们都以为你和文远是一对,也没操心过你,你们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啦?苏阿姨跟我说,她女婿有个表弟噢……
闻染有些无奈的唤了声:“妈。
“怎么了嘛?
“我已经过了在相亲市场受欢迎的年纪了,你放过我吧,我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柏女士一挑眉:“从小到大你喜欢过什么人啦?我后来想想,你对文远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喔。别人家小孩都早恋,你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闻染沉默下去。
柏女士一扭她肩:“怎么,你还真有过喜欢的人啊?谁呀?瞒得好哦,妈妈一点都不晓得的。
闻染:“妈妈,总之你别催我了。
柏女士:“受情伤啦?
闻染笑:“受什么情伤。就算真有喜欢的人,分手了,那也是我先走。
“喔唷,你以为自己多厉害。柏女士白她一眼:“从小就会窝里横,还不就仗着我和你爸爸宠着你。
闻染咀嚼了遍柏惠珍说的这三个字——「窝里横」。
她对许汐言也是这样么?
当时不觉得,事后想来,或许是有一点的。她潜意识里也能感到许汐言对她不一样,所以她才敢那么逼许汐言。
只不过,她没有赢,许汐言也输得彻彻底底。
柏女士见她不讲话,没好气的问:“好啦好啦,你想买这老破小首付还差多少?我和你爸爸凑一凑拿给你啦。
“你都说是老破小了,你还让我买。
“那谁让我是你妈妈啦,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妈啦,那你自己喜欢,只要你高兴,妈妈又没办法的咯。
闻染的心里忽然就被针扎了下,泛起绵绵密密的疼。
柏惠珍说——“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妈啦。
其实柏惠珍错了。
天底下,是有完完全全不爱自己女儿的母亲的。
柏惠珍又拍她一下:“走什么神啦,问你呢,差多少?
闻染不肯要:“那是你和爸爸的养老钱。
“我们和你舅舅住在一起,养老能花多少钱啦。
那是中国老一辈的亲情方式,互相嫌弃,又互相依赖,互相算计,又互相帮扶。闻染这种年轻人,已不能理解他们了。
柏惠珍固执:“说呀,到底差多少?
闻染:“五万。
“喔唷,我还以为差多少,这地段虽然是老破小,也不算太便宜吧?那你工作室还是赚了一些嘛。”
闻染差的,比五万更多一些,但她决定自己慢慢攒。
跟柏惠珍要这五万,因为她知道,柏惠珍是那种很老式的母亲,女儿买房她一点不帮扶,心里会过意不去。
知道闻染有心买下这房子后,柏女士终于肯来这里过年了,嘴里喜气洋洋跟舅妈说:“染染要买房啦,她那个老破小,我是看不上的。”
一面又拎了老母鸡来炖汤,拎了黄鱼来烧年糕。
在一座城市里买房,就有了自己的家,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像在海面漂流的人有了座孤岛,你知道海潮仍然湍急,但至少狂风骤雨间,你可以偏安一隅。
闻染想,许汐言那么有钱,可许汐言从来不想买房。
因为许汐言,从来不渴望回家。
柏惠珍夫妇来了不过半天,就让屋里生出许多的烟火气。年夜饭烧得丰盛,一道黄鱼烧年糕是闻染一直爱吃的,还炸了闻染小时候喜欢的猪排。
裹很多的面包糠,再挤上番茄酱。
柏女士烧鱼的时候,f1一直围着她的腿喵喵叫。柏女士夸它:“这猫会吃!”
香酥的炸春卷,添了肥嘟嘟香菇的四喜烤麸,红澄澄的油爆虾,浓油赤酱的摆了满桌。
闻染爸爸今天不跑滴滴,给自己斟了杯老酒,柏女士和闻染喝红酒,全家人一起碰杯:“新年快乐!”
他们家不怎么看春晚,闻染提前网购了只围炉煮茶的小炉子,烧一壶茶,边上围放下番薯栗子和砂糖橘。
她和柏女士细细聊着闲话,闻爸爸吃多了老酒,在一旁打瞌睡。
闻染叫柏女士:“你叫爸爸回房间去睡啦,今晚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还没有守岁呢。”
闻染说:“不讲究这些。”
柏女士不依:“那不行。”
闻染弯唇:“那你们去睡,我来守。”
她老实,说了要守,就真会守到底的。
父母回卧室后,她剥了个砂糖橘吃,仍是抵不住困意,站起来踱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
她这房子在老城区,巷弄幽深,有孩子在楼下偷着放烟花,很小筒的那种。
放在地上,燃起喷泉一般的炽白星火,映亮周围的一片。
闻染的眼神往旁边长椅望去,挑唇笑了下。
那里分明空荡荡,她怎会有一闪而
过的念头疑心许汐言是不是坐在那里正冲她扬唇而笑。
是因为她想了一整晚的许汐言吗?
许汐言又会怎么过年呢?
闻染将手机握在手里指腹在屏幕上反反复复的摩。想过要给许汐言发点什么又觉得发什么都显得轻薄。
在知道许汐言童年的真相后仿若一块过于厚重的疤反而不知如何去碰触。
其实闻染不知道许汐言的确回国了。
从前许汐言是从不回国过年的。她知道中国人的春节是为了“团聚”。可她呢她要跟谁团聚。
今年仍然没有可团聚的人她却回来了。
陈曦陪她来了闻染隔壁的出租屋提前安排人打扫过空荡荡的屋内倒是干净。陈曦陪着许汐言转了一圈问:“言言姐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许汐言:“没有了你难得在国内过年回去陪你爸妈吧。”
她递上一只厚厚红包:“新年快乐。”
“哇!”陈曦嘴里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也这太多了我可不敢要。”一边伸手来接。
陈曦一走这房子里就只剩许汐言一个人了。
她窝在小小的懒人沙发里一手拨弄着沙发上被f1挠破的地方。明明房子这样小那些猫爬架一旦搬空为何还是显得空荡荡。
她如此喜爱闻染的小屋以至于动过念头也给自己买一间小小的房子不要再每次都住酒店了。只是现在她发现让屋子里充满烟火气的从来不是面积大小
小说更新,记住域名caixs.com☼(请来才
小说
看最新章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