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与未尽雨》
许汐言瞥一眼闻染的烟盒:“万宝路啊,抽得挺烈。”
说话间抽走一支烟,又冲闻染道:“借个火。”
闻染掏出打火机。
“能帮我点么?”许汐言道:“我有点,喝多了。”
闻染抬在半空的手一滞。
看吧,这世界惯是不公平,她做贼心虚,人家坦坦荡荡。
于是闻染做出和她一般的平静姿态:“好啊。”
她演得很好吧,语气里一丝微颤都没有。
许汐言把烟含在唇间,凑过来。
那蓝调丝绒的正红口红想来是极不易脱妆的,在夜色里灼灼,点亮许汐言的整张面孔。她卸了妆,反而更能看出五官本身的浓醇,睫那样浓,重得抬不起来似的,眼尾总是耷耷的。
半垂着眸子,凑过来接火,那样的眼神落在闻染手背,打火机分明是防风防烫款,闻染却觉得手背一阵灼热。
鼻端酒气之下,是许汐言皮肤的香气。
点了烟,又退开。
闻染一身汗都出来了。
本以为许汐言会退回树冠以外的安全距离去,没想到许汐言就站在原处,抱起一只手臂抽了口烟。
大约觉得闻染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至于像高中时那样害羞了吧。
闻染轻咳了一声,掏出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
许汐言问:“在等人?”
“不是,叫了网约车。”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闻染想,按照她们的习惯,应该都要玩到后半夜吧。许汐言看起来即便有些微醺,仍然神采奕奕,但她坦诚说:“上了一天班,有点累了。”
“抱歉,今天是我耽误你下班了。”
闻染摇头笑笑:“我们这一行时不时加班,也是有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人待着觉得无聊,所以先走的。”
闻染讶异了下:“你看到我走了?”
“嗯,刚看到你,准备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你就走了。”
“……所以你根本就看到我喝西瓜汁了啊。”
“隔那么远怎么可能闻到你身上有没有酒味。”许汐言点了点指间的烟灰:“你这人,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她一双眸子在夜色里分外闪耀,闻染很少离她这么近,大着胆子看她一眼,才觉得她瞳孔黑得惊人,凑近看竟然有淡淡蓝调,似婴孩,纯粹得过分。
大概所有顶级的艺术家都这样,保
有一份纯真。
她说话间很不经意拿手拨弄着一头长卷发,拨乱了,掉了两丝进她深V的衬衫领口。
她自己浑然不觉,但闻染替她痒得要命,恨不得帮她挑出来。
又想起自己与她重逢的那一天,躲在被子里做的那些事。
耳尖不自觉红了,当着许汐言的面又不好伸手去摸,只好淡着一张脸,抽完最后一口烟,又摸出手机看了眼。
“赶时间?许汐言问。
“……嗯。
“那走吧,我送你。许汐言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SUV走去:“窦姐的车,钥匙在我这。
闻染愣了下,跟上去:“你喝酒了。
许汐言扭头,笑起来:“真够乖的。
这时,一辆白色网约车滑到路边,打起双闪。
许汐言问:“是这辆么?
闻染点头。
许汐言替她拉开后座车门,一手掌着门,望向她。
闻染定了定,走过去。
擦过许汐言身边,那种混了酒味的肌肤香气,就显得越发凛冽,攻击性十足。
许汐言目送她上车,替她关上车门,蜷起指节敲了敲车窗。
闻染把车窗降下来。
“抱歉。这时的许汐言温和而认真,一手撑在腿上,勾下腰来跟她说话:“本来是好意叫你来玩,可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样子,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没有,我挺开心的。假话。
许汐言说:“如果我没喝酒的话,我会送你的。
闻染想,这就是许汐言。
看上去冷淡异常,也的确不在乎很多人很多事。
但一旦你真的走近她,她总是礼貌而真诚。
谁能抵抗这样的人呢。
闻染:“不用送啦,打车很方便的。
许汐言:“到家以后,给我发条信息。
闻染愣了下。
说:“我没有你手机号。
总不可能还在用十年前高中的那个手机号,连闻染自己都换过手机号了。
“所以,许汐言不笑的时候,其实比她笑起来更好看,微垂的眼尾勾勒出风情:“我是在要你的手机号啊。
******
直到网约车开起来,闻染并没有关上车窗。
春夜的风吹面不寒,只带些微的凉意。闻染把垂肩长发勾到耳后,露出滚烫发红的耳朵。
她迫切需要给双耳降温,那样的颜色好似方才的一杯西瓜
汁全都涂了上去。还好许汐言看不到,不然,好可笑。
司机看起来是个对娱乐圈丝毫不感兴趣的大叔,即便这样,也觉得许汐言那种浓丽的面孔眼熟:“你朋友是演员啊?”
闻染:“不是。”
“网红?”
闻染只是笑笑。
“长得真够漂亮的。”
闻染不搭话了,望着窗外的夜色,网约车驶过深夜寂寂的高架桥,寂寞得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安然沉睡。
你和你的心跳,是唯一清醒的存在。
到家以后,闻染换鞋时扫视一圈自己四十平的小屋,与今晚光怪陆离的世界割裂感过强。
她的手机有年头了,电池不怎么经用,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给手机连上充电线。
指腹摩了下屏幕,想起方才和许汐言在网约车前的那段对话。
许汐言问她要手机号。
她很平静的反问:“不是应该你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吗?”
许汐言挑了下眉毛。
大概惊讶于她温驯的长相,却是不喜被动的那一类。
耐着性子解释:“我回国刚办的手机卡,不记得自己号码,手机扔酒吧里没带出来。”
闻染:“那我这样报给你,你能记下来么?”
许汐言扬了扬唇角:“你试试。”
“139……”闻染报上自己的手机号。
许汐言直起腰,指尖在窗框上轻轻点了下。
闻染关上窗,叫司机开车。
许汐言大概有心在外面吹吹风,一时没急着转身,站在路边,仰起纤长的颈项,随意拨了拨自己那头浓黑的长卷发。
整片夜色都是她的背景,她是墨空里的阳光。
闻染坐在网约车里一路往前开,大概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包里的手机震了下。
她盯着窗外多看了两秒,惯性似的,才把手机掏出来看。
屏幕上是有人刚刚给她闪了个电话。
她看一眼那“159”开头的十一位数,并没有选择保存。
事实上,她的新手机里还有一个“雨滴”的图标,存的还是许汐言高中时在国内用过的那个旧号码。
这会儿她握着连上充电线的手机,想着当时不怎么愿意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许汐言,就为了这一刻患得患失的心情。
不怎么想给许汐言发信息。
怕自己把人家随口一句的关切,看得太重,也许她跟朋友玩得正嗨,看到自己发的“已
到家”还要错愕一瞬,然后才想起来,她的确嘱咐了这样一句。
但是不发呢。
既怕许汐言打过来问她,又怕许汐言不打过来问她。
说到底还是那句,许汐言坦坦荡荡,所有的纠结反复都是她自己。
想得太阳穴都胀了,身上一身烟酒味,索性丢下手机先去洗澡。
揉着濡湿的发丝从浴室出来,先是拿起沙发上充电的手机,一看,还真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许汐言打过来的。
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
三五声之后,许汐言接了:“喂。”
闻染的心里像过电。
许汐言的那把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太动人,厚重和暗哑感被无限加深。
许汐言说:“等等。”
起先那端是爵士乐和人声的吵闹,很快,万籁俱寂下来。
许汐言就是这样,看着狂傲,实际会特意走出酒吧来,认真接你的一个电话。
闻染说:“抱歉,刚才回家后就先去洗澡了,忘了发信息。”
“没有报备的习惯。”
“嗯。”
“所以,还没有男朋友。”
闻染的心又一跳。
暗恋这种事,总是暗恋的这一方吃亏,对方随口一句,都是足以让你解析出五六层意思来的大杀招。
闻染不愿让自己多想,简单“嗯”一声:“你赶紧进去吧,我就是说,我安全到家了,不用担心。”
“好的。”
电话断了。
闻染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阳台。
她这出租屋太小了,就一方小小的生活阳台,晾衣架几乎已占满了全部空间,邻着马路,也没什么夜景可言,深夜里有大货车开过的话,躺在床上都能听到轰隆轰隆的声响。
但这也是屋里唯一能往外眺望的所在了。
她望着闪烁不定的路灯,回想着今晚的许汐言。
觉得自己像仓鼠。
从时间线里偷出一颗跟许汐言相关的坚果,藏回自己的山洞,足以接下来的十年慢慢品尝。
******
第二天,工作室的话题自然绕不开许汐言。
“天哪,你们有没有看到昨晚许汐言谢幕的时候?也太美了吧。”
因为正式演出期间是不允许拍照摄像的,所以微博上零星疯传的片段,都是许汐言谢幕的时候。
“好想亲眼看一看啊!”
那时闻染正在料理工作室的花,其实她不怎么擅养植
物,硕大叶片周边出现几块铜钱斑,上网查了查,说是这种需要剪掉。
正拿剪刀修剪时,手机响。
她看一眼,是陈曦。
“闻小姐,你的工具箱我让司机送过来了,有点远,可能四十分钟到。
“好的,麻烦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麻烦你了。方便的话,我把你手机号告诉司机,让他一会儿联系你。
“好。
四十分钟后,司机来电,闻染让他不用开进来了,自己走到文创园门口,背回了自己的工具箱。
因为工作室的人都在热聊许汐言,竟无人发现她出去了一趟。
她默默把工具箱放回柜内,莫名其妙的想:好像灰姑娘拿回了自己的水晶鞋。
魔法结束,所以那近似魔幻的一夜,也该过去了。
******
闻染先前很久没关注许汐言的消息了,为了了解许汐言接下来的行程,她才搜了一下。
下一场演出是在邶城,半个月后。
许汐言就是这样,虽然恣意,但不会仗着自己的天赋胡来,她肯定会让自己休息并做好准备后,才登上下一场的舞台。
闻染放下手机想,也不知许汐言什么时候从海城飞邶城。
她这次国内巡演总共分为四站,这样算下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许汐言现在的钢琴教授长居加州,所以她也定居在那里,两个月后,许汐言就会离开国内。
闻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会和许汐言有任何重合。
到现在,她又痛恨自己飞蛾扑火般去了许汐言的庆功宴。
许汐言离开后,她能忘却许汐言的时间,又要往后无限拖久。
两天后,工作室团建。
何于珈为人爽朗,但其实有着家境不错的年轻人创业的通病——随性而为,丝毫不考虑成本。
比如八分音符工作室的团建,其实没什么定数,她什么时候想拉一拨人出去玩一通了,那么就会团建——备注,反正生意也不怎么好。
每次团建,工作室轮流有人值守,这次本来是郑恋,但何于珈这次预约的迪士尼乐园,是她特别特别想去的。
于是闻染慷慨跟她调换,这次自己值守,下次再换她。
郑恋挺不好意思:“染染姐,你不想去迪士尼么?对游乐园不感兴趣?
“也不是说对游乐园不感兴趣。
在她心里,总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游
乐园在十八岁那年已经体验过了。
跨年夜的旋木亮着暖黄的球状灯带她暗恋的少女骑在木马上高高低低允许她在身后肆意看着自己的背影。
明明她和许汐言也有那么多明信片一般的场景可供回忆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闻染对郑恋笑笑:“我怕热所以你们去吧。”
南方春日短得不甚分明?*?
总觉得三两天前还在穿毛线开衫这会儿又热得要穿短袖。
何于珈开车过来把一工作室的人都接走了剩下闻染一个人站在loft风的黄铜色铁门前对她们挥手。
郑恋降下车窗对她喊:“染染姐谢谢!”
车一开走忽然被抽走了热闹的真空一般安静得有些不真切。
其实闻染倒有些喜欢这样的时候。
从小她们家就太热闹了总是一大家子人柏女士和舅妈又都爱说话很少有这样的清静。
闻染给自己泡了杯柠檬茶在冰箱里冻了半小时取出来凉得恰到好处。
找了只杯垫放在手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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