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哑巴新娘》
褚休看颜秀才,跟她比起来,颜秀才似乎更希望她能拜师,可拜师的条件却半分不改。
“褚休……”裴景皱眉迟疑,她都要怀疑颜秀才是刻意刁难褚休跟于念了。
正常来说拜师的话,在这院子里行个跪拜敬茶礼也就算了,哪里需要跪一个时辰来考验诚意,尤其是跪在那巷子口被人围观议论。
颜秀才嘴上说着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讨论的人,但他让褚休这么一跪,往后只要褚休有点功名,旁人都会提起那么一嘴,说他颜秀才是褚休跪了两个时辰才拜到的老师。
他教的人是于念,却占了褚休那么大的便宜。要知道书院里那么多夫子可都争着想当清河县解元唯一的老师呢,说出去都有脸面,旁人更会敬重几分。
这种想法在心底扎根,紧接着反映在裴景的脸色上,连带着看向颜秀才的眼神都没刚才那么尊敬。
她想喊褚休跟于念回去,这次拜不了师,那她就给于念再找一个,找个比颜秀才厉害还比颜秀才条件少的。
于念也看褚休。
她握着褚休的手,皱眉摇头。
她不学手语也没事。
褚休拍拍于念手背,将她微凉的指尖攥在掌心里,抬眼再次认真望向颜秀才。
秀才今年真的很老了,年龄跟说书的廖先生比起来不过才年长十岁,但廖先生坐在茶几后面,说书时表情神采飞扬语气抑扬顿挫,精神十足腰杆笔直,讲到兴起还会握紧折扇站起来比划一二。
反观颜秀才,六十多岁白了须发,腰更是弯着。
这方小院雅致文气,桌上小炉烧茶,茶味清淡却不劣质,想来是知道裴景今日要来,为了招呼着清河县裴家的小辈跟他同窗,特意将能拿出手的茶叶拿了出来。
裴景自幼含着金汤勺出生,可能察觉不到这些,更不会觉得茶如何,褚休却是穷苦出身,家里大嫂周氏跟媳妇念念又是最维护她脸面跟尊严,所以她多少能懂颜秀才一二。
有些话碍于脸面跟别的说不出口,但都表现在行为里。
他并不难相处也不是爱刁难人的老头,他对于同是读书人的她跟裴景已经以礼相待。
褚休放下茶盏,视线往下刚好落在颜秀才腿上的毯子上。
毛绒毯子上缝补处绣着花,要么是他过世的娘子绣的,要么是他聋哑却手巧的女儿绣的,不管是两者里的谁,都能看出绣花人对
颜秀才的那份心。
褚休垂着眼低头看掌心里于念的手。
这双手底子好纤细修长可手背上细看依旧有伤口淡疤掌心里也有茧子。
她今天带着于念过来为的是让于念学手语能说话给于念封闭不能言语的世界寻个出口。
她所言所行为了于念那颜秀才以举人身份为门槛以跪巷口为条件自然也有他不能说的目的跟原因。
褚休深呼吸握紧于念的手指抬头看颜秀才应下他的条件“好。”
颜秀才愣住反应过来直接坐起身望着褚休“当真?”
褚休“当真。”
褚休将于念要抬起来的手摁在膝头笑着望向颜秀才“为了防止您嫌弃我俩麻烦反悔当我师父不如咱们今天就把这师徒关系定下。”
“今日正好逢集街上十里八村人都有有大家作证日后您老要是想反悔不教我跟我媳妇那我可要到街上去闹让您老面上不好看!”
“还有既然是拜您为师敬令爱为师姐那便该让师姐跟您女婿在我拜师的时候同在我跟念念敬师姐一杯茶算是厚着脸皮认认这门亲。”
她答应的太快说话间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颜秀才直勾勾的看着褚休昏花的眼睛渐渐模糊湿润“那些条件你都愿意?”
褚休一个举人竟真要跪他为师。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天地君亲师皆该跪您年长有特长拜您我不亏”褚休抬起于念的手笑着说“您有您的苦心我也有我的软肋。”
“好好好。”颜秀才缓声连说三个好他身为褚休要拜的老师却颤着一双老手探身给褚休又倒了杯茶。
颜秀才把茶递给褚休哑声说“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便改成站在巷口拜师吧。外头地脏冬季天冷衣服难干莫要弄脏她给你新洗的衣服。”
褚休顿了顿抬眸看颜秀才对方竟改了条件想要替她维持那份所谓的文人体面。
褚休这样的出身又不是裴景
但她承了颜秀才的这份情笑着接过茶“谢您体谅。”
褚休看向裴景“你在院里坐着等我就行拜师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就别跟着出去露脸抢我风头。”
裴家心高气傲才不能容忍裴景低头。可褚休不同她拜师有所求有所
得,傻子才不作揖认个师父。
她又侧头看于念,温声说,“你也在这儿等我。”
于念眼睛都红了,想陪褚休一同出去站着。
褚休单手捏了捏于念手指,低声说,“乖。”
茶盏放下,褚休当真说到做到,站起来朝颜秀才拱手鞠躬,然后抬脚出门。
她边往外走边大声喊,“无名书院褚休,今日愿拜颜秀才为师,还请师父答应!”
褚休在巷子口,不妨碍人流车马走动的地方,一甩提着的衣摆,笔直站好拱手作揖。
她这一拜,不止因为于念,也是在颜秀才身上看到曾经熟悉的身影。
褚休记得自家母亲临终前,正如颜秀才这般无助,想给她寻个依靠。
所以她今天拜的不光是颜秀才,还有心底对母亲的那点遗憾。
娘走的时候她还算年幼,如今却已经成家单独起灶,担得起她跟念念的小家了。
经过褚休吆喝,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奇的路过的,全都以褚休跟巷口为中心围了个半圈,里里外外都是人。
莫说颜秀才的街坊四邻了,就是路过赶集的,都知道褚休要认颜秀才为师。
“这是咱那榜上的解元?”
“听说是呢,叫褚休不是,前段时间有媒人还要去褚家村给他说媳妇,可惜人家刚成了亲。”
“要么说人家是举人呢,都能撩起衣摆拜秀才,将来定是能成大事的人。颜秀才也是命好,得了举人为徒啊。”
“颜秀才女儿女婿回来了。”
颜家姑娘叫颜书书,今年三十五了,模样中规中矩,人也清清瘦瘦,眼尾细细瞧着,虽带有岁月痕迹但眼神清亮温和。她攥着衣裙含笑挤开众人,跟自家丈夫一起快步朝自家院门口走。
目光从门前模样出众的一男一女身上扫过,颜书书就赶紧朝自家看。
院里,她爹坐在摇椅上也不晃动椅子,双手搭着膝盖,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用来计时的光影,瞧着比外头站着的那个还在意时辰。
颜书书手指叩门弄出动静,见她爹看过来,忙抬手跟她爹比划:
‘这是怎么回事?巷口站着的那个说是来拜您为师的,学什么?’
颜秀才嘴巴张张合合,声音都有些哑,边说边比划给她看,“学手语的。”
‘那您教就是了。’颜书书紧张的不行,她爹考了一辈子才得了个秀才,可想而知举人是多么稀罕的人物。
如今人家
跟她们学东西,是她们的福气。
颜秀才顿了顿,眼睛望着自家闺女跟她身后的老实女婿,叹息一声,语气无奈,抬手说,“他非要拜我我也没办法,我说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不能教,但他下了决心就是要拜。
‘那您怎么不拦着。’颜书书抿唇皱眉险些急的跺脚。她站在门口,眼睛在巷子口跟门内来回,愁的不行。
她爹不是难处的性子,也不会干为难人的事情,怎么在教徒弟上还摆了谱呢。
颜秀才也不分辩,任由女儿说落,“你们先忙你们的,我有我的打算。
颜书书哪里还有心情去卖豆腐,看看自家丈夫:
‘你去看着摊子,待会儿有事我让人去叫你。’
颜家郎君也老实本分,见家里没事,妻子又推他一把,便抬手比划:
‘行,那你有事让人喊我我再回来。’
颜书书的丈夫是她原本的邻居,家里双亲去世后被她爹领回家,边学磨豆腐的手艺边学手语,等她二十岁后,两人也就顺其自然理所应得的成了夫妻。
这些年两人感情很好,还孕育了一对健康的儿女,如今就在书院里读书。前几年父亲身体康健硬朗时,他也没这般孤僻发愁,可随着年岁增加,他的心思硬生生压弯了他的背,人也变得爱发愁。
颜书书劝不了父亲,又不能自作主张过去扶人家举人起来,只能笑着望向门边站着的两人,抬手往院里做出请的手势。
裴景虽然不懂褚休为什么非颜秀才不可,但依着她对褚休的了解,里头定然有原因。
如今面对颜书书,她摇头摆手,准备再看看。
于念更不愿意进去,靠在门框上,手指挠着木头,眼睛望向褚休的方向。
一个时辰并不漫长,尤其是周边有人围着,褚休站在其中,还听到些家长里短,更懂了颜秀才为何非要她在人前认师。
裴景朝里拱手,“时辰差不多了。
颜秀才颤颤巍巍站起来,让颜书书将他扶着走出去。
跨过门槛,他佝偻着腰背抬眼往前看,就见褚休一身枣红色衣袍站在冬日暖阳下,整个人沐浴着光,让人移不开眼。
颜秀才蹒跚着走到褚休跟前,“你当真要拜我为师,敬我敬她?
褚休声音清晰响亮,“自然!
颜秀才眼睛都湿了,“好、好孩子。
三人里,唯有颜书书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褚
休朝她拜了一下叫了句什么,吓得她连忙伸手虚扶。
旁边围观的人也都跟着说,“举人拜秀才,倒是难得,往后说不定能成佳话啊。”
“谁说老师必须身份更高,只要有本事也成。”
“就是就是。”
颜秀才笑着看颜书书去扶褚休。
褚休站直了抬眼朝前看,于念还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不过来,她眨巴眼睛,抬脚往前走的时候,故意踉跄了一下。
“褚休!”
裴景大惊,还没动作,就瞧见原本站在她身边安静等待的于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朝褚休跑了过去,在褚休腿软时扑进褚休怀里,稳稳的用自己,撑住了往前跌的褚休。
裴景顿在原地,抬起来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小心”二字也一并吞咽到肚子里。
于念抱着褚休的腰,昂脸看她,眼里全是心疼,红着眼尾看她。
褚休手臂搭在于念肩上,得逞一笑,低声说,“笨念念,被我骗到了吧。”
于念,“……”这人忒气人!
褚休,“这点站算什么,小景知道的,我带头翻墙出去被山长抓住的时候,在校场整整站了三个时辰,最后路都走不了。”
于念,“……”
想说她活该,可又舍不得。
该拜师了。
颜秀才让人把颜书书丈夫叫回来,三人在院里喝了褚休跟于念递过来的茶,算是正式认下褚休这个徒弟。
颜书书这才知道原来褚休是替于念拜的师父。她不由瞪向自己父亲,恼他一眼,然后亲切的拉着于念的手。
颜书书想留褚休于念吃了晚饭再回去,只是她街上摊子还没收,也想趁着今日赶集生意好多赚点银钱,加上褚休说他们路程远今个儿得早点回去,颜书书这才作罢。
颜秀才,“不急不急,往后她俩常来,少不得在家里吃饭,不差今儿个这一顿,让他回去歇歇吧。”
‘那日后两家做一家,要常来往。’颜书书比划。
她用竹篮放海碗,盛了好几块漂亮的嫩豆腐,拿着递给于念,示意她拿回去烧了吃。至于竹篮海碗,下次来的时候带来就行。
于念见褚休点头,才双手接过竹篮。
可能因为于念跟她是一样的人,加上于念模样好看性子又乖,颜书书是真喜欢于念,笑着摸摸她的脸。
颜秀才坐在边上看着,眼里的笑就没散过,眼底的担忧慢慢化开。
见褚休要走,他站
起来,将自己编写的手语书送给褚休,“拿着,你识字,回头先教她。还有我这儿笔墨都有,你下回带着你的书来这边看就行,我在边上教她手语,这样不耽误她也不耽误你。
褚休朝颜秀才作揖,“多谢老师。
她扭头看颜书书,又看于念,意有所指,“老师放心,我最守承诺了。
颜秀才拍拍她的手臂,握了握,“路上慢些。
褚休站了一个时辰,刚才又一“跌,裴景怕他腿软,犹豫再三,反手拍自己肩膀,豪迈大气,“扶着吧。
褚休站直了,“裴兄小看我,莫说站了就是跪,我这膝盖平时都能跪一夜,不信你问念念。
裴景看于念,“啊?
她又不正经!
于念瞪褚休,将手里竹篮塞她手里!
褚休笑着接过,往外走的时候,褚休才轻声跟裴景和于念解释为何非颜秀才不可:
“念念要真是想拜老师,重金之下定有人愿意教她,可对方未必能像老师这般尽心尽力。
“而且他要是错过了我,怕是要带着担忧跟遗憾闭眼。
裴景不解的看过来,于念也抬眸。
褚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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