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
梦中那一世的人,那一炉香后面的缱绻、
耳里这一世的人,那游戏人间的光鲜事。
全叫梁京心火在烧。
她觉得那情香已然燃燃追随着她,爬到她嗓子眼里去,
小乔问她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梁京急急地摇头,否定,顺势捏起手边的红酒杯,掩盖自己的狼狈,囫囵吞下去,熄掉那腾起的香。没事,我就是喝得有些急。
酒闹的。
结果,没半个小时,人彻底醉过去了。
沉沉地睡着,这下所有人抓瞎了。
许还业:这姑娘这么不担酒啊,好家伙。
迎新迎新,把新人直接灌倒了,这说出去,他这个老板未免太刻薄了些。
他通知章郁云那头,对方过来时,头一句对付他的也是这句:你当你不是?
一道过来的还有章仲英和章晏云。
老爷子看见圆圆醉趴在桌边,旁余没说,只嘱咐章郁云,“老大,你亲自给送回去,给圆圆她奶奶解释一下。”
晏云有话说,“爷爷,……”
“闭嘴。你和我一道走。”
“……”章晏云在嘴边做关拉链状,好,我闭嘴。
那就由“真英雄”跌进温柔冢罢。
君子悔棋的戏码,他最乐意看了。
*
爷爷算计一辈子,也有算漏的时候。
圆圆在这样的场合喝醉,老爷子不好当着章郁云的面苛责他的下属,其他人送都没郁云亲自送回去体面周到。
也消老太太的顾虑。左右章郁云在,只是欠妥没算准酒量。
但也有事与愿违的时候。
今天早上,章某人才发愿,爱谁谁,自生自灭去罢。
晚上,他又得管起她来。
这算什么事!?
聚的人都散了。章郁云的司机也在楼下候他了,他人却迟迟不动。
与梁京隔一把椅子坐着,她在昏睡,他在抽烟。
搁往常,这种轻易把自己交待在酒局上的女人,他得骂她蠢。
可是年纪轻呀,不担事啊,世人都打这里头来的。
所以,就该被原谅嘛?
不,该骂还是骂。蠢。
这个包厢的桌席一直没人进来翻台,一位女侍者关心地问,“章总,需要我们帮忙这位小姐扶下楼嘛?”
“不用。”答着,章郁云灭了手里的烟,抓起梁京的包,再一并手去抄她腰间,把她横抱了起来。
他抱她一路下楼,径直出了中庭园子,这一路脚程不短,臂弯里的人虽“死”好在骨头不重,他能胜任的范围内。
结果九十九步都过来,偏差那最后一哆嗦。
梁京的包是磁吸搭扣那种,章郁云本就是胡乱夹在腋下再抱着她,他人都快走到车子边上了,腋下的包松掉了,包口翻开,瞬间跟打开了个杂物房,
倾了一地东西,手机、车钥匙、活页本、圆珠笔、纸巾、化妆品,以及女性生活用品,这些章郁云都不稀奇,竟然还有两颗草鸡蛋……
拿来干嘛?随时随地磕开吃了好补脑子嘛!
新替补的司机见状,先是替章先生开车门,随即很有眼力见地要去捡地上的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把梁京扔到后座上,再回过头来捡她的“移动杂货铺”。
司机小师傅难免悻悻之色,今天头一天上班听差遣,发现老板并不好相与,“章先生,您好,我是小关……”
“去华甫路288号。”章郁云一一捡回,重新抓好手里的包,临上车前,知会司机目的地。
其余未曾多言,因为在他看来,说的漂亮不如干得漂亮。他只需要司机送他去要去的地方,其余交情热络,能免则免。
良好的奖惩制度比打成一片的上下级关系来得更维.稳有效。
就此,司机不敢再多话。车子依言,往华甫路开。
打破车里寂静的是,歪在后座角落上的梁京。章郁云就是怕她东倒西歪的,给她扣着安全带,失去自主平衡的她,就软绵绵随车子两边晃。
多番晃荡下来,她唯一的醒神意识就是,想吐。
她感觉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声音极为低迷难挨。
微微掀开些眼皮,醺红着脸,呜咽地倾诉,“我想吐。”
与她隔一个座位的章郁云,根本来不及对她的话做出应急判断,……
只见她往他这边一歪,
然后,章郁云整个人被陷入了毁灭性的感官冲击里,以及肢体、温度上。
“梁圆圆!”他觉得恫吓她那两个字的大名根本不够宣泄他的恼怒与憎恨。
开车的司机小关被老板的一声喊,骇得明显有点没主意,想停车又不敢停。
而依旧昏昏沉沉的梁京,毫不知情,她呕了章郁云一袖子带一座位。
这是个什么小畜生笨玩意,学人家喝酒,跑来糟蹋我!
眼见着她还有第二波吐的趋势,章郁云一把捞起她的脸,给她狠狠推开了。
头撞到了挡风玻璃上,梁京吃痛不及,整个人已经被章郁云急急脱下扔过来的外套罩住了。痛的意识里,她缓缓睁眼,黑色笼络里,能嗅到衣服里缎的香气。
然后人被一只手拉回头。
车顶照明灯被揿亮,一身白色衬衫的某人,探身过来,五官在她的眉眼之上,给她松了安全带,索性气到没脾气的嘴脸,“吐,就吐这衣服上。”反正已经脏到不能要了。
“等你清醒了,我再和你算账。”咬牙切齿的声音。
梁京听到这样的话,已经醒了三四成。
头还是发涨,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章郁云,也知道在他的车上。
饶是她做了多么荒唐的事,还是不打算朝他张口。
吐脏的不仅是他的西服,还有车座及脚毯,章郁云突然暴躁发话,知会司机,“先去洗车。”
梁京自知之明地冷冷开口,“我想下车。”
“那怎么可以!你还没给我付洗车钱呢,梁二小姐。”
梁京闻言,脸上一烧,左右找她的包,然后闷声闷气地翻出手机,给章郁云的微信转账。
“醒了?”他见她利索给她发红包,不怒反笑,笑得百鬼迫散,一并降着车窗散车里难闻的味道,然后不动声色地问她,“晏云和你说什么了?”
章郁云直觉和他有关,这二姑娘一听就坐不住的架势,气呼呼地要走。
“忘了。”他直奔主题地问,她心领神会地答。
“哦,那要我再给你倒一遍嘛?”章某人关键时候炸胡,“晏云说的没错,我不是什么好人……”
“够了,我才不想听!”
Bingo,被他猜中了,晏云那小子绝对编排他什么了。什么呢,以至于这个车轱辘girl听不下去,章郁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什么好屁。
“喂、你是不是有语言上的什么障碍啊,我听你说话,一句没超过十个字的。”
无心玩笑的话,梁京听后,却像被点中心事。
“您不用委婉表达什么,我知道好多人都认为我有什么毛病,包括您!”她急急反驳,这姑娘说话真有意思,把他剔出来,又放回去。
“嗯,这句超过十个字了。”章郁云无心冒犯她,于是重新避重就轻地玩笑,岂料她不再接话。
二人依旧隔一个位置坐着,她呆呆地死拽着他的西服外套,袖子上染污了呀,章郁云想给她揭开,肉眼可见地,她起了些抗拒的意识,从瞳孔到肢体,朝他。
这感觉于他来说,很微妙。
难以描摹形容。
最后,索性由她去。车子是一定要去洗,“人我也得给你送回去。大晚上的,你再出点什么事,我可逃不脱。”
明明是生意经的话,却叫你难挑话里的错。
他说这话时,容颜在倒退的陆离街景里前进,是明是暗,风灌进来,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及香水味,靠近她这边的一只手臂,衬衫袖口打散卷着,依稀还能瞧见她刚才吐的酒渍,酽红色。
某一瞬间,梁京心里那根弦断了。
她难以想象,如果此时她和他说,也许我们从前见过,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可以归纳到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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