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光》
许塘的那帮朋友里只有他和涂然学的是建筑,其他学的要么是金融,要么是管理,这里面也分了两类,一类是家里没什么竞争对手,回去就等着**的,像彭英群,往上三代都是独苗,他们的行事作风也更肆意嚣张。
还有的回去还要和一帮不知道几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兄弟姐妹厮杀的,这部分瞧着性子更随和,处世也更圆滑一些。
他们先是在拉斯维加斯玩了几天,许塘两把输了一台车,就打算给周应川打电话。
“许塘,你还要不要脸,还带请外援的…!”
一旁坐着彭英群和几个玩得好哥们儿,他连底牌都没看,就将面前的筹码随手全推了出去。
许塘一想,也是,这点还不够周应川出场费的,输人不输阵,几个人玩着,许塘开了底牌,不出意外地,又一台车没了。
彭英群在旁边笑他:“哎呦,看来某人要回家跟哥哥哭鼻子去了。”
他嘲笑,许塘也不急,好在最后一把翻回来点,没输得那么惨。
几个人只是消遣罢了,都没当回事儿,散场之后,彭英群搂着女朋友,他们还有下半场,喊着许塘一块儿去,许塘看了眼表,差不多十一点了,就说不去了,他得回去。
彭英群对许塘这么大了还要遵守十一点的门禁十分无语:“你一个人这么早回酒店干什么?回去蒙头睡大觉?好不容易出来玩,走走走…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他揽着许塘的脖子就要上车。
许塘怼他一肘子:“我晚上真有事,我哥喊我给他打电话呢,没法儿晚,走了啊。”
“你真行,你哥讲两句话你听得跟圣旨一样的,我们的鸽子你说放就放。”
他算是发现了,在许塘眼里,就是‘他哥如手足,哥们如衣服’,他哥那是一等一的重要。
就比如说吧,他们喊许塘八点到,许塘七点五十一准还一副云淡风轻不着急的样儿,但要周哥让他十一点回家,**许塘十点就在准备了。
许塘一点不脸红,斜身上了他那辆红色超跑:“你怎么知道,我哥讲话对我就是圣旨,不,比圣旨还管用呢。”
“操,你特么再腻歪我真想揍你…”
告别了一帮损友,许塘就回了酒店,他当然不会跟他们说,他这么急着回去是周应川给他布置的作业他还没做完,那也太掉面子。
许塘回酒店匆匆冲
了个澡就赶紧拿出周应川从国内找人给他邮寄的几本高中读物
“今天玩的怎么样?”
“输的好惨应宗文不声不响的赢了大头。”
许塘在电话里跟周应川说着晚上和彭英群几个人在Wynn玩了几局牌的事周应川对这些并没有下什么禁令。
事实上许塘玩牌的技巧也是周应川去年暑假手把手教的尤其是在许塘的眼睛拆线后曾经的禁酒令也跟着撤销。
许塘在向所谓成年人的世界迈进这是早晚的事儿周应川教他也不似从前所有靠近危险的事都不许他开始逐渐向他递进这个世界规则的玩法当然不单单指牌技而是一种类似掌控边界和克制的体验。
不过他的心思许塘暂时是没空想的他一边捧着上次没读完的《唐诗三百首》一边给周应川读:“…一上高楼**愁。”
这句还是挺简单的但下句开头的“蒹葭”两个字许塘不认识不过他隐约听见周应川那边有翻阅文件的声音猜测周应川估计还在忙。
他一通乱读:“草草杨柳似…丁州溪水初起日沉门山雨欲来风满楼…怎么样啊周应川我最近是不是认得好多字?”
周应川正在看一家医药器械巨头的近几年市盈率听他念得顺也没有像几天前那样念几个字就卡壳:“不错你乖接着往下念。”
许塘听见周应川还表扬他就彻底没什么顾虑了。
“我每天一大早就有乖乖把这些字查清楚了这个世界上你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听你的话的人了…那我接着往下念了啊昔人已乘黄鸟去此地空余黄鸟楼…”
这句刚好赶上周应川去沏咖啡。
“乘什么?”
“啊?这上面写的乘鸟去…”
“那个字怎么写的?”
许塘说:“就左边一个那样的字右边一个鸟反正合起来肯定是鸟的意思我猜的对吧?我看下头的注释里没单独解释这个字的…”
当然没有单独解释了周应川叫沈瑞给他买的是高中推荐读物国内谁念到高中还要专门解释“鹤”这个字的?
“宝宝今天有没有认真学字?”
许塘撇嘴:“但是你买的这本没拼音呀…我喜欢有拼音的没拼音的话我真的很难搞懂每一个字的…而且我看
解释看得懂,只是其中几个字不认识而已,不会影响什么。
他把以前周应川教他学英文的那一套猜词推句的方法也用到了学汉语上,平常阅读书籍,就算看不懂其中几个字也不影响他理解大致意思。
他看武侠小说就是这么看的,不是也看懂了谁是主角谁是反派?
周应川掐了下眉心:“圈着这个字,记在本子上,明天默写十遍。
许塘小声哼:“…不想写。
“嗯?
许塘说:“哦,好吧。
他不情不愿地咬着笔,在上面圈了一下。
“周应川,你知道我现在好大了吗?
“好大了还让人操心不认识字?黄鸟楼…嗯?宝宝,你自己念得羞不羞?
许塘压根不知道羞这个字怎么写。
“那不是应该怪你吗,你又没教过我…你之前只在意我的英文好不好,天天让我听英文,再说这些字在国内时我就不会写的…你现在凶我,好不公平…
他这样控诉,周应川也反省刚才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重?过去他的确疏忽了这块儿,许塘的中文能差到这个地步他之前确实没想到。
“那你接着往下读,后面读好了,这个字就不用抄了,但睡前要记住,知不知道?
许塘笑:“好呀,那我今晚就读到第十八页,行吗?
周应川说行,许塘就继续读了。
后面的周应川没再继续看文件,而是拿着纸笔简单地给许塘制定了一个暑假恶补中文的计划,就在认真听着他念。
听到“征逢出汉塞、“烂可人、“金鱼开的时候,周应川的心情都还可以,能接受,但当许塘毫不犹豫的把“空悠悠念成“空心心、潮平两岸阔念成潮平两岸“活的时候,周应川放下笔,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重新梳理思路,把母语环境下理所应当觉得应该会的笔画,偏旁都加上了。
“宝宝,刚才那几首,我到洛杉矶之前通通抄三遍,释读抄一遍,规规整整的写,回去我检查。
许塘眼前一黑,呈大字倒在沙发上。
“能不能都抄一遍啊哥。
听到不行,许塘有些蔫了,他抓抓头发,将作业本和手机一齐扔在床上,刚趴上去,就听见周应川在电话里点他:“不许趴在床上写。
周应川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让抄就抄吧,反正从小到大周应川叫他做的事没有
能撂挑子的不过学中文这件事许塘打心眼里就不是很重视他觉得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中国人的身份谁也剥夺不了再说了他只是不太会写又不影响日常生活。
在拉斯维加斯玩了一周许塘就回到了洛杉矶他的本科学分已经修满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季毕业就继续在宾大念罗伯托教授的研究生。
晚上彭英群他们几个攒局一块儿去著名的跑山胜地ACH公路飙车都是二十出头、家底丰厚的年轻人在美利坚这块自由狂放的土地几乎不受束缚。
七八辆百公里加速不足四秒的超豪华跑车在山路上一辆接着一辆的极速飞驰在黑夜中像一道道燃烧着烈焰飞出的箭矢入场最低的车型也要百万美元起步。
这条路上不少观景区域足够玩些烧钱的炫技轮胎摩擦声儿、引擎的轰鸣声震响耳膜速度、激情、男男女女的尖叫…一切欲望仿佛都被填补又像汹涌的潮将人推向更加空虚的边界。
彭英群拿了罐饮料拍许塘的肩膀:“怎么了许大公主又在想什么呢?”
“没劲。”
许塘眼底映着不远处的狂欢抬手开了他拿来的酒:“你觉不觉得没劲?”
彭英群说:“嗐我以为你琢磨什么呢你觉得没劲是因为是咱们现在得到的是末端的权利花钱
“话语权?”
“是啊。”
彭英群指了指许塘又指了指自己顺带揽着一块儿来的应宗文的肩膀:“你ZT合伙人的弟弟我隆向集团老总的儿子老应他特么的祖上抗枪咱比不了…说白了咱们现在就像老鹰护在翅膀下的小鸟还在暖烘烘的巢里窝着所有人看咱们都是在看咱们上头的老子你懂没?”
几个人看着异国他乡的星空喝酒、聊天他们聊了很多。
彭英群他妈是个女强人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让彭崇江唯他这么一个儿子应宗文本来家里是让他当兵去的但他有先天性哮喘老太太心疼孙子就摁着没让去。
最后彭英群说他们其实压力也挺大的父辈在前头开辟出了辉煌的大道他们这一代就像生来就在山峰有着优秀的教育背景掌握外人看来得天独厚的资源在所有人眼里他们理应走的更好、更远这是基本要求。
彭英群没注意那罐饮料是含有低度
数酒精的汽水儿,喝完了,才发现许塘的脸有些红,他问许塘没事吧?许塘还以为自己过敏了,站起来没什么感觉,就说没事,一行人从Azusa返回城区。
那边,周应川刚下了飞机,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他给许塘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原本他是打算后天才到洛杉矶的,但下午一家证券公司提前同意担任承销商,为几家长期资本基金募集资金,事情敲定,想着许塘一个人在这儿估计再多待两天就得闹,他就将收尾工作交给了佟杭云。
车上,周应川看着索塔证券今年的年报,年报的开头通常是首席执行官写给股东的信,有些人习惯美化,有些则很坦白,就像去年一位纸业巨头的高管就写明他们没有进行正确的人力和设备评估,导致成本过高,没想到反而让它的股价连升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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