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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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陈琮坐在桌边,时而在纸上涂画分析,时而抬头看一眼熟睡的肖芥子。
八年了,找陈天海这事,终于有了大突破。
阿喀察之前,他对爷爷留下的那封信以为真,以为这老头只是不堪生活的重负、任性了一把,想去追寻恣意的生活。
现在,他终于理出陈天海的动机和行动轨迹了。
一切都是为了父亲陈孝。
第一阶段:佛头水晶被警方送回至魇山地震——这十余年间,陈天海一直想找个掠食者,去陈孝的石头里,看看是个什么状态。然而没人会对外宣称自己是掠食者,即便是,被问起时也绝不会承认,所以陈天海的生活还算正常,玩玩字谜、养育孙子、偶尔苦闷。
可能疯劲上来时,还给孙子下了点毒,想让他代替掠食者去看,好在及时收手了。
第二阶段:魇山地震——这是个重要的时间节点,陈天海接触到了姜红烛,终于对陈孝的状况有所了解,这还不止,他从姜红烛那“偷”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也包括信息。这些所得,直接决定了他接下来的种种怪异行为。
第三阶段:魇山地震至失踪——这三年间,他设法偷了“人石会”的女娲石,又频繁接触李二钻的老婆沈晶,沈晶自杀之后,他旋即销声匿迹。
第四阶段:失踪后至遇到肖芥子——这三四年间,爷爷应该是行动自由的。
第五阶段:近三四年——爷爷再无消息,只知道处境可能不大好、行为也让人费解,疑似跟颜老头住在一起。
如果能进到茶室二楼、见到爷爷就好了。
硬闯不行,姜红烛只偷看了颜老头写毛笔字,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偷入……好像也不行,怪就怪现在各种监控、感应设施太先进了,偷也偷不进去。
该怎么办呢?
陈琮抿了口咖啡,顿了顿,眼前一亮。
反钓?
他可以反设个字谜啊,爷爷把字谜蛛丝样往外投,他反投个回去,没准能钓出新的信息来!这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在颜老头眼皮子底下递信。
至于用什么理由再登门……人家不是请他吃了饭、外加送了两提纸巾吗,他厚着脸皮、拎点礼物回礼不就行了?
陈
琮喜形于色。
设个什么谜好呢最好不经意和隐晦一点……
正想着听到肖芥子轻轻叹了口气。
陈琮条件反射随口问了句:“睡不着啊?”
没回应再一听呼吸匀停绵长应该还在深睡。
为了确认陈琮还特意起身过去看了一下是在睡但睡得忧心忡忡蹙着眉头嘴角绷得很严肃好像随时都会再叹一声。
怎么皱眉叹气呢她这一天天的不是挺精神么睡前还在兴高采烈画图样呢要说是担心姜红烛不至于连入梦都不安吧?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因为生病了。
明天得问问她大石补之后她那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绝症”怎么样了。
***
同一时间。
颜老头左手拎了一小坛子汾酒右手攥了俩酒碗拖着步子上楼每走几步一侧的屁股就不自觉地耸一下。
真滑稽耸一下。
颜老头呵呵笑起来。
这世上的事最是不可揣测当初也是好几百年前了他们一行十多个从地下出逃他是最老的那个:有人坚决反对带他说这种老狗只会拖后腿但另有人表示带着有用遇险时可以把他丢下为其他人赢得时间。
他压根就没被算作出逃的一员只被当成工具像屠夫遇狼时扔出的肉块随时可被丢弃。
他卑微地不出声听任他人决定心里祈求着死前能看一眼太阳。
看一眼就好。
他们这一族长年生在地底自称“夸父一族”毕生梦想就是逐日、活在日光之下因为地底的日子实在不好过环境恶劣不说还有天敌猎食。
然而从地底到地面路途各种凶险。而且早在上古大禹时期人类就已经发现了他们这种生物呼之“地枭”。到了秦始皇的时代专门封锁地下脱逃的通道不说还训练了专人捕杀这些人成队有组织类似山野猎人
这还不止出于物种特性真正到了地上、见了日光身体又会产生异变、加速死亡。不过有应对的方法以人为药又称“血囊”。
服用一次可抵几十年想延命的话再服一
剂但有限制:这第二剂必须跟第一剂有血脉关联是直系的子孙最好若不是旁系子侄也勉勉强强效果有高低而已。
一言以概之逐日之路异常难行。
颜老头出逃时觉得自己必然会死在路上可谁能料到到末了那些年轻的、健壮的、聪明的都死在了中途只有他一个老货反而走到了最后呢?
后来学人说话、认字、读书他最倾心道家、爱读老庄。所谓“无为而治”、“无心生大用”凡事绝不强求一任世事如流水把他推涌向哪他就向哪绝不挣扎绝不对抗。
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事实证明也是最有用的处世哲学。
这几百年他陆续有一些同类又自地下出逃、混迹人间可惜了一个又一个的都被剪除了个干净他饶有兴趣旁观像看一出出惊险小电影从不出声从不干涉也从不留痕。
都是些蠢材人间大道早在最简单质朴的口头用语里告诉你了“入乡随俗”——以人为食却又想在人间长久活着就得揣摩人的心思把自己活成他们的利益、欲望和喜好让人、以及越来越多的人来保护自己怎么能强行对抗、与之为敌呢?
也不看看日光之下是谁的地头对抗得越猛倾覆得就越彻底。
***
颜老头上了二楼蹒跚着走过走廊停在尽头处的一间卧房门口。
门上像酒店客房一样亮着“入睡、请勿打扰”的标识。
颜老头仿佛没概念伸手揿铃、再揿铃这是他的房子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百无禁忌。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传来拖沓的步声再然后门打开了。
陈天海满脸疲惫、眼圈乌青显见的被打扰、还没怎么睡醒:“有事啊?”
颜老头笑呵呵的把汾酒高高拎起:“睡不着找你喝酒咱老哥俩太久没坐下来聊聊天啦。”
陈天海皱眉一脸的不情愿不欢迎但末了还是打开了门。
……
颜老头坐在靠窗的桌边给自己和对面的陈天海都倒上酒又嫌灯亮、破坏气氛抬手就揿掉了。
外头的庭院是亮着灯的
到彼此幽深的眼。
颜老头指酒碗:“来,尝尝。杏花村的酒,是我最喜欢的,可惜了,现在打着这名号的,尝着都不是那味,这个勉强凑合,喝喝看……老海啊,听阿玉说,陈琮来的时候,你在睡觉,没看监控。八年不见,你对这孙子,就没一点好奇?
陈天海正低头饮酒,语音含糊:“八年前撇下他,大家就没关系了,没必要拖泥带水的、还躲在监控后看。
颜老头不像陈天海那般牛饮,他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啜:“咱俩认识,也有十来年了吧?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啊,自称是我老家的亲戚,你倒是敢说啊。
说完,嘿嘿笑起来。
十来年前,陈天海根据“人石会内部通讯录上的地址,找到了余杭一带的039号。
当时,领号的还不是颜如玉,是个颜家的叔辈,留的地址也类似联络处,只做应酬用,黄页上都能查到,也不是什么秘密。
颜家那人以为是协会同道来访,准备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番了事,哪知陈天海开口就把他镇住了。
陈天海说:“我找你们家那位九十二岁的老太爷,就跟他说,他老家的亲戚来了,想跟他叙叙旧,上百年不见了,怪想的。
那人当场就懵了,自忖这事自己解决不了,往上报到了老字辈的长辈那儿,长辈听了也两眼一抹黑:从没听说过干爷还有老家的亲戚,但干爷也不可能是葫芦藤上长出来的,这要真是亲戚,总不能往外赶吧?
犹豫再三,把这事给颜老头讲了,颜老头大为兴奋:“真的?那把他请过来,我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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