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滚滚，烈火狂舞，势必要将一切吞噬……

寺庙正殿中，乌黑红裙的少女攀着唯一的冰块。

一下一下又急又躁舔着，只是这线条流畅的冰,太过坚固冰冷，蹭半天，只得到满嘴寒气唇瓣冻僵……

“嗯……”祝千灵搂着冰块不让走，一时也不知道是腹中火烧痛得还是寒气冻得牙齿打颤得厉害。

火焰烧着喉咙，渴……

好渴……

她意识不清醒，或许，她应该先分解冰块，咬下一小块含在嘴里化得更快？

四周岩浆火焰蔓延，只有以梁颂年为中心的一圈因他的存在形成安全圈，安然无恙。

自祝千灵翻身跪坐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脖子，为避免发生不合时宜的事情，梁颂年放下揽她腰肢的手，改成双手撑后。

指骨分明的手掌贴着唯一完全无损的瓷砖地面，但掌心下传来的涌动声昭示着烈焰滚滚。

外面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白色头纱后仰垂地，莲花冠束着乌黑的发丝，鬓边两侧青丝垂下。

他仰着修长冷白的脖颈，任由怀里的人像小狗乱拱乱蹭，只是……

仰视飞天藻井，火粒子漫天飞舞。

梁颂年眉心一蹙，避开她整齐锋利的牙齿，但很快祝千灵像闻肉骨头的小狗，抱着他薄红的脖子嗅啊嗅啊……

少女鼻尖喷洒的呼吸声，口齿间甜软的喘息声，一一在他跳动的血管放大再放大……

诚然这容姿无双的少年面色正常，但耳垂已然充血如上等血玉……

“嘶……”梁颂年不得不再仰头昂着下巴，不许她再往上蹭他的脸，也不许她往下扯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襟。

当然法袍她是咬不开。

他只许她在那露出小半截的肌肤磨牙乱蹭……

可祝千灵身体越来越烧，抱着的冰块滑不溜秋，找不到地方咬，冰冰的温度还上升……

祝千灵只好将目光锁定在那颗一直躲她的冰球。

起初，伸出舌尖试探轻轻一舔……

很好没跑掉，只是在她唇瓣缓缓滚了滚……

祝千灵瞅准时间，牙齿张开狠狠咬下去……

梁颂年察觉她意图，侧过脸转过脖颈，尖尖牙齿落在他喉结侧……

即便梁颂年躲得快，祝千灵的齿尖已咬进他肌肤，撑在地面的手指猛地攥紧……

梁颂年闷哼一声，在被咬出血前将人推开。

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原本死拧的眉，望见烧红的小脸蛋，他咽下原本的话，软了声，“我的血你现在不能喝，相冲，火种会死……”

火种一但死亡，人自然跟着消失。

祝千灵迷迷糊糊，低头蹭蹭他冰凉的掌心……

如此乖巧听话。

梁颂年将人重新按回脖颈，下巴蹭蹭她发顶，语气再放缓，“拿去磨牙吧，但不能咬出血。”

他是一点儿不介意自己脖颈被当成磨牙棒。

可是祝千灵没力气咬了，浑身乏力，她闭着眼，不再有任何动作。

梁颂年忙抬手按在她颈动脉。

还好，还活着……

犹豫几息，梁颂年手指按在祝千灵发梢，顺着满头海藻般茂密的长发滑下……

抚过她纤弱的背，指掌下的温度烫得惊人……

即使隔着浓密的长发与薄薄的衣衫。

指尖灼灼肌理滚烫……

此刻，她伏在他怀中脊背微微弯起，他手指若是从她后颈开始往下滑，可以清楚摸到一节一节骨……

是一副极好的骨架……

梁颂年神思飘远，埋在他脖颈间的人轻轻蹭了蹭。

他冷白色指掌倏然攥紧海藻长发，命令强迫自己停下，克制手指继续朝少女尾椎骨探去……

她趴在他怀里很乖，她想要他做个好人……

梁颂年慢慢松开攥着她头发手指，改成一下一下轻抚。

直到怀里的人小声出声，“梁颂年？”

因高烧嗓子变哑，清甜的嗓音变成嘎嘎叫的公鸭嗓。

梁颂年含笑应了声，“嗯……我在”

“起火了？”

“嗯……”

“我会烧死你吗？”

“……不会”

祝千灵闭上眼睛，已经听不清他的话，格外执着，“你要做个好人……”

梁颂年险些笑出声，都这个时候她还关心这个……

又听她声色沙沙说：“但你的命更重要，记得逃命……”

梁颂年眼睫垂下，将人揽抱起，薄唇凑到她耳畔，“我的命很重要？”

祝千灵耳朵有些痒想躲开些，奈何被他抱得死死的，只好闷闷点头，“嗯，生命可贵，每个人的命都是独一无二……”

自诞生起没有谁该为谁牺牲。

喉咙干，每一声都像是含着刀片说话，祝千灵浑身无力，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清楚，“我有很多花不完的钱，你知道吗？”

梁颂年知道她热，将人贴紧自己，笑，“全天下都知道。”

祝千灵在他怀中无力扯了扯嘴角，“我有几件事件想拜托你……”

他手指成梳，像装扮布娃娃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祝千灵长发，“你说。”

“第一，所有损失三倍以上赔偿，第二，告诉我家人这辈子我很开心，咳咳，东西藏在我……”

插.在乌发间的白皙手指一顿，交代遗言似的……

梁颂年听得不舒服。

祝千灵一字一字交代着，她想这辈子长这么大似乎也没什么遗憾……

“长这么大……”梁颂年将严丝贴合的人松开些，眸光沉沉盯着怀里眼睫颤动的祝千灵，冷了声，“你有摸过男人的喉结、锁骨、腹肌……”

嗯？！

祝千灵病中垂死惊坐起，纤细的手指比脑子更快捂住梁颂年嘴巴！

这该死的秒懂！

黄色果然是提神醒脑的风油精，效果极佳的止痛药……

不对不对，啊呸呸呸，梁颂年这神圣超脱的气质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祝千灵犹如回光返照，从梁颂年怀中抬头，瞪着圆圆的明亮眼睛，琥珀色的眼瞳满是震惊。

背景色调是燃烧的火红色，梁颂年眉心一点朱砂，依然是观音扮相女子妆容，只是他本长得雌雄莫辨，这样的妆容在他身上并不违和，反而十分美丽圣洁。

菩萨本不分男女。

但此刻，梁颂年不再是她印象中温和可亲的模样，他寒着昳丽精致的脸。

祝千灵看着心里有些发毛，遵从本心正想收回手……

便看见梁颂年眼眸笑意漾开，同时掌心清楚感受到他扬起的唇角温度，一时愣住……

梁颂年捉住她发烫的手，冰凉的唇畔轻轻碰碰她珍珠贝壳指甲盖……

他认真对她说：“灵根择主是信任，火焰无法烧死你，也烧不死我……”

“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出事，如果你真认为自己熬不住命绝今日，那我奉陪到底……”

说着梁颂年将祝千灵的指尖放到自己跳动的脖颈。

他语气真诚，生死关头祝千灵红了眼眶，哑声，“梁颂年……”

梁颂年握紧祝千灵的手，耐心说：“整座城池只有你和我，剩下那些鱼树花草本因你而存在，水中世界只要你在它们就在……”

祝千灵诧异，他知道她的顾虑。

“你说的生命可贵，没有人比你自己更宝贵，所以，现在不必担心烧死什么，而强行压制灵根。”

梁颂年语气温柔轻松，伴随他每一次发声，祝千灵都能感受到他脖颈细细跳动的动静。

那是活着的信号……整座空城只有他和她。

梁颂年笑得放肆而张狂，“尽管烧，尽管释放你的力量，大不了黄泉路上多一个你和我……”

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祝千灵回握梁颂年，哑着冒烟的嗓子，“……好”

她会活过十六岁，十七，二十，三十，七十，八十，长长久久……

祝千灵卷翘的眼睫轻轻一颤，“我有些困了……”

“嗯……”梁颂年点头，俯身，冰凉的额头贴贴祝千灵的，极高的温度在彼此间烫开。

他说，“等你醒过来……”

然后呢？要干嘛？

祝千灵眨眨眼，给她摸喉结锁骨腹肌……人鱼线？

梁颂年勾人一笑，亲昵地刮刮她鼻尖，轻叹，“请我喝绿豆汤吧……”

气息近距离喷洒在彼此之间，祝千灵愣怔后虚弱一笑，微微仰头，环住他后颈，用力应，“好！”

梁柱坍塌，祝千灵合上眼眸……

在他们交谈之间，火舌进一步侵入，安全圈随之缩小。

梁颂年细细瞧着怀里的姑娘，将她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

转头看向自己变幻万千灵活智能的轮椅，连续喊两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梁颂年不在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捡起地上的青玉小扇，尝试联系迦楼……

等待许久，果然传来迦楼的声音，开口就是压着脾气的嘲讽声，“你居然还活着……”

梁颂年明知故问，“师兄还留在城里？”

“不必感动，贫僧留下给你俩收尸……”

梁颂年哀哀叹，“焚烧之后归于虚无，何来尸骨？”

“……你缺什么法器直接说，怪恶心人。”

“不缺法器，”梁颂年话锋一转，“但这身观音法袍怕是无法完璧归赵……”

迦楼呵呵，“左右登记的名字是我，罚不到你这个病秧子……”

梁颂年便笑，“火势不会减弱，还请师兄尽快离开。”

“怎么严重？既然如此，佛渡众生，贫僧更不能走。”

梁颂年听到猫叫声，眉梢一挑，“师兄是为了那只猫，要和猫殉情吗？”

迦楼暴躁，“殉情？梁颂年以为人人都像你！”

梁颂年摇头，“不殉情就好，我刚答应祝千灵，黄泉路上只能是我和她。”

真是够了！谁要陪着走黄泉路！

迦楼深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走吗？遮天伞封闭死，出不去！”

火焰汹涌，声音传得断断续续，对不上话，梁颂年便说：“她重情……照顾好她的猫”

迦楼炸毛，“它不是祝千灵的猫！”

*

祝千灵坠入无尽黑暗中，她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像是宇宙诞生之初，是一粒漂浮不定的种子。

天地混沌视野漆黑，但她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

风声水声，虫鸣鸟叫……

她听到姑娘家哇哇哇哭声，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半晌有男子清冽声，“还痛吗？”

“呜呜呜废话，我都说了不要再捅不要再捅！哇哇哇哇还捅还捅！我讨厌你！”

这样无端的指控，那男子似乎颇为无措，沉默后，“谁给你出下药这种……馊主意？”

“哇，你堂堂仙君不要血口喷人，如果不是你不行，我用得着这样吗？我要回家！”

“荒唐！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本君如何，如何……”

哽咽、难过、痛哭，少女呛声，“就是不行，技术这么差！就知道瞎撞！”

“够了！”

嚎啕大哭的少女被呵斥得闭了嘴。

默默半晌，默默啜泣，默默控诉，“暴君，暴君！你们人类繁衍方式这么落后粗暴，还不许我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祝千灵只能听到声音。

虽然她能感受到少女真的很伤心，但少女越哭祝千灵越想笑。

“放开我！不要你这个暴君抱！放开啊啊啊啊！我不要洗澡，你不准扣！”

水声叮咚作响，男子沉声，“清理干净，你现在年纪小不适合有孕……”

少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滚你滚！你这个暴君娶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年纪小！我都说不嫁不嫁！现在你把我娶回来这样待我！等我生下孩子……”

那男子沉默，轻声问，“你真想生下我的孩子？”

控诉的少女默了声，“你脑子进水呀，本小姐怎么可能愿意，我心怡对象又不是你！”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少女呛了声，“你这个暴君谋杀亲妻！”

那男子留下一声，“来人，好好照顾夫人，不许她再接触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个婆子的声音靠近，无奈，“小姐胆子也太大……”

少女抹眼泪，“婆婆，我不要呆在这里，我想回家，他们都欺负我……”

少女扑进婆子怀中哭直到睡着……

等她醒来，活蹦乱跳，欢快道：“喂！我已经找到法子！只要男女双方一滴血泪相融，温养在识海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

没等她说完，男声呵道：“放肆，你从哪里找到这些歪门邪道？”

“什么歪门邪道，你们人类这种落后的风险还大的繁衍方式本来就应该淘汰！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你再说一句！”

“我，我，我就说！我讨厌你，按照两族约定，生下孩子一拍两散！”

祝千灵像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一样，看不见，但她适应良好当作听有声书，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此刻她也察觉到有一股怒气在酝酿。

果然……

少女染上哭腔，“你放开我的手！你这个暴君怎么这么小气！被绣花针扎下怎么了？你觉得疼是吗？那我还被你……”

“闭嘴！”

“不愿意就不愿意，冲我发火算什么男人！你弄疼我了！你这么牛叉为什么不能自己生！我讨厌你！”

男声压抑着怒气，“讨厌我？这么久以来我对你……难道你就一点点眷恋都没有？”

“没有没有！这个破地方我受够了！”

双方起了激烈争执，少女气上头忽然昏倒。

等她在醒来之时，终于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消息。

她有身孕了！

而祝千灵也从此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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