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什么字？”温成条件反射,瞬间就开了口，“我可没钱。”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他可不是之前的没头脑了了。没有个明确理由,他才不会随便给别人签字。

即使是陆康，那也不行。

陆康挡在他跟司机中间,几乎是推着他离开：“司机的油钱报销单。”

大少爷悲天悯人，见不得人吃苦受罪,但也舍不得自己往外掏钱。所以,在果场老板跟他协商自采自足的时候,他仗着有陆康和王助理在,也提出了要求，连要带拿地从果场老板那薅走了两大辆车的物资。

果场老板愿意给就有鬼了,两人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一通来自海市的电话才让老板勉强有所退步。

“最多一辆车的东西。”

温成摇头：“两辆车,少一件东西,我都不走。”

就这样,温成在果场老板气青了脸的神色里又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一点多，才接到老板报复性的电话。

“温总，睡了吧？”老板充满恶意地开口,“真是对不住，我刚刚考虑了下,一不小心就忘看时间了…“

“哦,没事,我们刚看完电影，正吃火锅呢。”温成换了只手拿电话,冲着自己筷子轻吹了下,,“在你们办公区睡了一天，晚上确实有点睡不着。”

“.……”

果场老板沉默了许久，隔着电话温成都能听见他起伏的呼吸声，像是被谁给气着了。

温成自诩道德水平尚可，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你还有事？”

老板依旧沉默，温成觉得这人脑子多半有点问题。

“没事就赶紧挂了吧，我问你秘书了，你明早八点还要接待客户，跟我们可不一样。”温成态度亲切，“明天早上会议室见！”

在果场睡了这几天，温成还是觉得他们那个狭窄简陋的办公区内就会议室里睡得最暖和，地方也宽敞。

他都想好明早要继续在里面补觉了。

“记得让你秘书给我准备个干净的毯子。”

毕竟是隆冬天气，就是开着空调，温成睡着的时候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你想都不要想！”果场老板咬牙切齿，呼吸进多出少。

他想着下午接到的荣富强打来电话，看温成宛如一个已经死

了的狠狠一磨牙，“你们的要求我同意了，明早就直接装车走人！”

温成还挺舍不得地：“你真同意给我们物资和返还我们水果了？不再考虑考虑了？”

“不、考、虑。”果场老板光是听温成说话都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一字一喘气，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不给温成任何说话的机会。

“还好，”果场老板握着电话，喃喃自语，“还好有荣副总。”

他看着电话上显示的通讯录名字，宛如看个死人一般。

温成刚毕业的那年就跟在温爹身边，早年间温爹也曾有过幻想，亲力亲为地带着他拜访客户和商谈生意。

去别人家不能空手，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温成该学的东西很多都没学会，唯一记着的也就是花钱。那时候年轻不着调，见缝插针地就想吃点他老子的回扣。

听他爸的话出门帮着买几箱保健品，付账的时候他都要给自己挑两盒进口糖。

他一盒，温小暖一盒。

“我让你们准备的米面粮油都买好了吗？”温成收回飘走的思绪，随口问了句。

陆康已经习惯温成跳脱的行事风格，已经能跟上他的思路：“除了果场老板答应给的那些外，我们额外准备了一批，都已经堆到我们临时租的仓库里。”

“明早再准备点棉花、毛线和布料。”

礼多人不怪，他们去别人的村子，总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跟着出行的人都提前做好通知，不得隐瞒咱们要去的地方。”

陆康点头：“明白。”

就这样紧张的准备了几个小时，他们就匆匆踏上了去盛村附近的路。

王助理很会对上对外社交，在位镇相关领导的引领下，他们提前跟附近几个村的大队部都有过联系。

车辆刚停到指定位置，就迎面遇见了一群聚集在此的当地居民，个个都满怀希望地看向他们。

隔着货车的前玻璃，温成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爷们做事，向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

王助理先跳下车，做好对接后，才示意温成下车。温成一跃而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司机，相当眼馋他身上的外套。

陆康催促他：“温总。”

温成勉勉强收回自己垂

涎的目光，不太情愿地签完油钱报销的单子，而后便被各村人员热情相拥，宛如见到土财主再世。

饶是温成都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被人夸地脸红红地：“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咱们去果林。”

“是。”

温成来得快，走得更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王助理留下当地处理物资和对接，陆康跟着他一道上车。

“温总，咱们现在就要上山吗？”陆康觉得果场老板有些反常。

温成低头发短信：“早去早装车，争取能在年前回家。”

他长这么大实打实地第一次离开家，不想都不可能。

陆康还想再劝两句，但不是电话那头是谁播过来的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听见温成以一种很含蓄的语气开口。

“什么？！你也知道我刚被人围着表扬了？”

陆康：“……”

他低头看手机，上面赫然有一封来自温成的群发短信，痛苦地闭了闭眼。

是他老板没错了，做了好事被人表扬自己会不好意思，可紧接着会四处宣扬恨不得人尽皆知的也是他老板。

他沉默着闭上嘴，听了一路温成跟至少不下三个人因同一件事而喋喋重复。直到苍天有眼，他终于等到了大小姐打来的电话。

温暖听温成说完事情，把他夸了又夸，而后才轮到陆康跟她汇报。

“是有点不对，”温暖那时候正准备动荣富强，“可以先回来，温总的安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陆康看了眼还正傻乐的温成重重地点了下头：“明白。”

但他再多地明白也挡不住一个正处于兴头上的温总，尤其是个打小就希望别人注目和夸赞的温成。

温成兴致勃勃地跑到位于山间的果场，隔空给果场老板打过电话便让果场里面的看守员给他们开门放行

他们雇的人多，一下车就乌泱泱的一群，个个背着个筐子，看着相当熟练。

温成典型地干一行爱一行，顶着个大头非要套进刚刚村民给他送的竹编帽子，胳膊连穿带拧背了个起毛刺的竹筐，一马当先地站到了前面。

“摘！”

温成性子单纯，做事向来随心，从不考虑后果和别人的想法。山林里摘水果，一玩就是一整

天，最后天都黑透了才被陆康劝着上车。

冬天原本天就黑的早，温成上车一看手机：“都还不到六点，车上东西都还没装满。”

“明天继续。”陆康张口就来，“前几天他们这刚下了雪，山路有的地方都还没化雪，司机也不是很熟悉这边的路，开车不安全。”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温成喜欢玩摩托，骨子里多少有点追求刺激，“实在不行，等会儿我开下山也行。”

“温总就别开玩笑了。”陆康皮笑肉不笑，几乎是把安全带给他焊死在身上。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行至一半，司机突兀一刹车，陆康险些撞上头。

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后座的大少爷。

大少爷还正拿着过期报纸包他手上的水果，这一筐都是他亲手摘的，每一颗都得有他自己的名字。

“干啥呢？我手上的小粉都掉座位下面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粉不粉的。

司机明显有两分惶恐：“温总，有人拦车。”

“什么玩意？”

温成勉强坐直，都不用怎么看前车玻璃就发现他们货车门附近有人聚集，拍打着车窗。

陆康降了一寸副驾驶的车窗：“你们要干什么？”

“给钱！给粮食！”瘦高个男人脸上长着痘，眼底青黑，“不给东西你们休想从这过去。”

长这么大，温成还是第一次遇见“劫道”的。

“但我们车上是真没粮食。”

他们车上的东西早在中午的时候就卸了干净，现在货车上除了有点水果外，其他的还真没什么能给的。

“还有两箱水，你们要不要？要了我们给你们卸下去。”

“要！”另个踩着车梯挤上来的女人，露着双眼，“除了水我们还要粮食和钱。你们都是从省城来的大老板，钱都多着呢！”

“钱再多那也是我自己的钱。”温成梗着脖子，说话不过脑子，也从不不会宛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陆康沉默一瞬，很想扭过头用胶布把温成的嘴给粘上。

关键点是在这吗？！

这话一说，隔着一扇玻璃立马就激动起来了。

“他有钱！他们是真的有钱！”

“

有钱也不会给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温成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大少爷脾气瞬间就上来了，现在谁挣钱容易？

别看他表面上是个厂老板，但今天该摘水果的时候他不也身先士卒，一点儿活都没少干。

衣服都破了呢！

男人狰狞着露出笑：“这可由不得你们！”

“钱长在我钱包里，还由不得我？”温成上头起来根本不是陆康能拉得住的，“你们要不要点脸？真以为耍无赖就能为所欲为了？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们的脸，看看自己有多大能耐。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不让我们走，我们就真不走了？”

在激怒人这方面，温成多少是有点天赋的。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还气起来了：“做梦呢？！”

“我们不做梦，”女人阴森森地冲他们笑了下，“我们有病。你不给我们东西，我就染给你们。”

几乎是在女人话说的瞬间，陆康就把窗户给升上去了。与此同时，有两口新鲜发黄的痰吐在了玻璃窗上。

温成：“……”

“这都什么人？”温成皱眉。

陆康已经不想跟大少爷对话了，很是心累。

原本他想着好声好气地跟人商量，不就是要东西吗？穷家富路，多少给点，也算行个方便。

但现在估计是没啥可能了。

温成麻利地从座位下面拿了张报纸，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包着他的小水果。

“要钱还要得那么张狂，该不会是有过什么案底的流窜犯吧？”

“不好说。”陆康注意力还当在女人刚刚说过的话上。

他确实知道有几种通过唾液和空气传播的病，但不知道他们算哪一种：“看着他们确实过得不太好，不仅衣着单薄，而且头发有的都已经打绺，个个面黄肌瘦面黄肌瘦，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难民。”

给他们开车的司机是当地人，见多识广，除了一开始有点惊着，现在隔着个窗户看外面扑腾着的众人已经能开口插话了：“但我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像俺们本地人。”

“本地人？”陆康心里一咯噔，无端脊尾冒上两分凉意，一帧一帧地开始回想他们刚刚说过的话。

脑子突然一闪，感觉整个事都透着种古怪。

可还不等他反

应过来，司机就突然惊吼一声，透过挡风玻璃已经能看见有人正拿着路边捡的小石头往玻璃上砸。

“他奶奶的！”

没见这么张狂的！

司机刚骂了句就听见陆康开口，声音笼罩在巨大的惊吓外有的只剩平静，有条不紊地安排。

“先报警，联系王秘书。”

“是。”

可就在文员帮忙联络时，司机却再次惊呼。

“他们砸地太密了！玻璃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货车正是贵的时候，他手上的这辆车也是开了好几年的老家伙了。

陆康注视窗户上显现的蜘蛛状的裂缝，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鸣笛示意，缓踩油门。起步，做好…”

“不行啊！”司机下意识就反驳，“出人命的事我可不干！”

可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人从树林里合力搬了个人偌大的石头。

“不干就他妈的死。”陆康拧着他衣领，“你也听到了他们都是有病的，等他们把窗户玻璃都给砸碎了，你还以为咱们能平安活着？”

“别想什么给钱的鬼话，他们不会听的。”陆康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咱们是从哪儿来的，多半也知道温总的身份。”

司机嘴里叼着用来冷静的烟都掉了：“啥？你什么意思？”

“这群瘪犊子是专程堵我来了？”温成探头，刚想站起来头就碰到了车顶。

陆康手掌用力，强行把他给按下：“开车！”

“不准！”温成头上顶着个包，强行给拉上了手刹。

“车上有大喇叭没，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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