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修大人何必非要渡我》
当年,玄门各派自诩正道,将天外天与魔宗一同视为邪修。
但实际上,天下五洲,三百年前,天外天所在的中洲,北邻魔宗,南邻玄门,三方势力各不相亲。
求仙问道,本无归途。
天下皆知,天外天君主凌霜侯未能渡大劫,殁于天火——放眼于时间长河,这其实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古往今来无数求仙问道的修者,总角问道而白首无成。
飞升终归少数,陨落于道中,才是大部分人最注定,最寻常的结局。
可偏偏她莫名复生,身带恶诅。
玄门派系错综,魔宗不堪信赖。满布阴云的棋盘之中,有人想要她死,有人想要她活,又不希望她活得太恣意,意图给她上了一道束手束脚的狗链召阴咒。
对于妄时这么一个立场暧昧的佛子,在大咒未解之前,她应当投其所好,假意拉拢才对。
她明明晓得这些道理,却在此刻忽然没有了周旋的耐心。
风长雪的脚下漫出薄薄的冷雾,这条虚渺孤独之路,她早已无需同行者。
孤长遗的话,蓦地再次出现在风长雪的耳边。
佛子的佛骨。
道子的道心。
魔尊的噬珠。
三大极灵之物,可解天下万毒。
那些黑潮一般的记忆,肆虐暗涌化作一股浓烈的戾气,一并融在风长雪的笑意里,将每一个字都问得咄咄逼人。
“既然你跳下悬崖另有所图,又何必装出一副关心人的样子,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佛子,这里没有你的众生也没有你的佛祖,你演给谁看。”
“让我猜猜,你执的是哪一方棋子,想让我活,还是想让我死,还是……当牵着狗链的人?”
“芙蓉施主。”妄时蹙眉看着风长雪,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率先将握住步尘的手松开,让开了一步,但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白日西沉,天光隐于重云之下。
晦暗交替之间,风长雪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玩味和倨傲相交织的眼神,甚至比初见时还要更甚三分。
就在对视间,妄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件——她根本就没醒!
她还魇在某段情绪里,以至于无暇维持平日里亲昵的伪装。面具层层剥落后,显露出原本几分恶劣的真性情来。
“此处有煞气汇聚,小心惊动阵眼。”妄时的声音放缓了些。
风长雪嗤笑,“大人这是关心我?”
妄时顿了顿,将被打断的话继续说完,“贫僧当日既已经答应度化施主,必然竭力护施主周全。”
“度化……”
“你凭什么?”风长雪无动于衷地看了片刻,低低地笑了起来,“佛修大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月光澄澈,山影重重。
两人伫立,相距不过数拳。妄时垂眸看着风长雪,就像佛祖垂眼看世人一般,满含柔和慈悲,安静听着后者的诘问。
“若我身负血债,手刃亲足,若我脚踏尸山,以屠戮为乐。”风长雪的眼角压着笑意,尾音却逐渐冷淡,好奇道:“若我本就无心,杀人不眨眼,佛修大人你这一副慈悲心肠该如何度我?是以身饲魔还是剜肉喂鹰?”
妄时似听不出其中嘲讽,平静反问:“那你是吗?”
银链在月光下绽着寒光,绕在风长雪手腕上,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冰冷。
风长雪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那她是吗?
她双肩微微抖动,忽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生死一道,每一步都践踏在尸山血海之中。
从她有记忆开始,双手就沾满鲜血欲孽,从她成名开始,世人称她为鬼修。
如今竟然有人问她,那你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当然不是。”
风长雪眉眼弯弯,难得带了几分真诚,“我杀人的时候,应该是会眨眼的。”
银光一闪,那条银链直接套在妄时脖颈之上。
没有护体灵气,几乎是瞬间,妄时的侧颈上就红了一片。
似乎是为了故意激怒对方,风长雪将杀字说得轻描淡写。
两人一高一低,清朗月色流泄而下,长风与飞鸟化均作一摊模糊的背景。
风长雪抬手拨了拨链子的血迹,那种几乎想尝一口的念头窜了出来,又被她仅存的一缕理智按压下去,“真可惜——”
声音戛然而止,妄时反客为主,就着自己脖子上的银链,反手叩住,一下压到了极近之处,若在平常,这个距离定然会激起两道护体灵力相撞,而此刻,只能感受到两人缓沉的呼吸。
“就凭,贫僧并未感应到浓烈的杀欲。”
违背意愿以佛偈窥探人心,本就不合礼数,妄时点到即止,并未多言。
“芙蓉施主,你并不想杀生。”
荒谬,风长雪未开口,只觉得后颈一热,冰凉的雪松香一瞬笼在鼻尖,有东西在她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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