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辞简单洗漱,用早饭的时候也哄着珍珠吃两口老王做的虾泥。
眼见它懒洋洋的开始埋头吃起来,这才踏出屋门。
老王正哼哼着不知名小曲儿一边收拾院里。
他先是把堆放在墙角的蛋白桑叶切得细细碎碎,捧撒到圈舍里,然后又给院子里的泥陇浇水。
小小一方菜地里,翠色的蛋白桑植株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直直朝天充满生机。
这田园日子过得比楚辞陶醉多了。
前几日和项一约好该把银子交付给他,果然,到了点儿他和两个跟班准时出现在老宅门前。
项一走在前面。
尾随其后的两个跟班眼睛滴溜溜的转,四处打量老宅内里的布置,似乎对这间已经荒废了许久,如今又重新迎来主人的宅子很有兴趣。
楚辞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门口要穿过院子才会到客厅,院子里靠墙围着圈舍,小径两边种满了绿油油不知品种的叶苗。
其中一个跟班状似无意往圈舍里扫了一眼,两眼发直,眼泪差点儿从嘴里流出来:“老二,这鸡真肥啊!”
被称为老二的少年身板瘦弱,比项一要圆滑些,快步走上前,相当热情的帮老王提起水桶进厨房打水,一双黑亮眼睛则是四处打转。
“来来来。我帮您,”他脸上挂着甜笑,将水桶拎到圈旁,听见同伴的话语,下意识地视线往圈舍中一扫。
“哎哟,”老二赞叹:“您收拾的可真好,畜生住的地方都这么干干净净,这盆这碗也——”
他的话音卡在了咽喉里,待到老王诧异地转头看他,从干巴巴继续:“也好看、好看!”
云阳瓷?还是最上等的莲纹白?
没看错吧??老二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他家从前是开当铺的,爹娘没死家还没败之前,日子也还算富裕,毕竟他可是这群兄弟里唯一识过几个字的。
项一收了银子,向楚辞告辞,便要离开,却被拦下来。
“等会儿,”楚辞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弟:“你自己掏出来还是我让人搜?”
小弟在楚辞直勾勾的目光下僵了好一会儿,只得讪笑着从衣衫里掏出一把零嘴、一个白瓷摆件,甚至还有一只毛发凌乱的小黄鸡。
小鸡仔仿佛在玩游戏,高高兴兴的咕叽两声,全然不觉自己差点被捂死。
全是这小子方才顺手从宅里摸的。
“有没有规矩!楚姑娘现在是我们的客人!叫你手痒!”
项一先发制人,不痛不痒的骂了两句,转头对着楚辞装模作样:“是我没管好我的人,明明知道你这里是我罩的,还敢在我头上撒野……”
楚辞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等他下文。
“我们出来混的,最讲究的就是义气,”项一说着说着胸脯逐渐挺了起来,声音放大:“这样吧,我少收你两文!”
“嗯,”楚辞莞尔,点点头:“打交道,讲究有来有往,你免了我一个便宜,我是不是也该回赠你点儿什么?”
这——
项一眼睛发亮,嘴硬强撑:“你非要送也不是不可以,不要太贵重了。你们家有的,随便点的,能吃的就行。”
“这样啊——”楚辞神色讶异,思忖道:“院中的桑苗我本来是想留着喂鸡的,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项一:“!”
楚辞歪着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心里骂我?”
项一:“……没有!”
最后他是咬牙切齿地拎着一篮蛋走的。
提着竹篮跨出门,项一一脸的怒容收了起来,门口一二三四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围上去:“拿到了吗,老大?”
“这就是你说的比肉还好吃的鸡蛋啊!”
“乖乖,真大,真白。”
“去去去,”项一一手挥开他们:“摸什么摸,回去煮好了再来分!包子呢?”
“带回去了,”狗腿一号回道:“包子店那小孩儿屁用没有,被打了一顿就哭得哇哇乱叫,他娘转过背哄他去,我们抱起一笼就跑,笼屉都一起拿了,嘿嘿。”
“老大,”他说完顿了一下,朝着楚家老屋比了一个手势:“我们还是按照惯例那个吗?”
要论为什么他们这群人在西坊里人憎狗眼的,除了那些墙高院深还请了有护卫的,这谁家半夜里没被他们照顾过。
“老大,”跟进去的跟班咽了咽口水道:“那鸡可真肥啊。”
“碗也是好东西,”另一个摸着头道:“我敢发誓,那个碗摸来去珍宝阁卖,恐怕能搞到好一笔银子!”
人们都骂小偷小摸,这说明偷摸也只是小麻烦嘛。
像楚辞家这样人丁简单,手头又还挺富裕宽松——
可别说,刚刚进去逛了一圈,京都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家里布置用的东西都讲究的很,如若楚辞没找他们办事,来这儿的第一天恐怕就已经被爬墙头了。
“其实,楚姑娘对我们还是挺好的,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嫌弃我们,说话轻声细语,又给吃的又给银子。”
项一沉默一阵,狗腿子们觑着他的脸色安静下来。
项一收了在楚辞面前那副冲动易怒的模样,没好气呛声道:“对你好?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对你好不好,跟可怜猫儿狗儿似的可怜你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面是骂别人,一面又像是骂自己,别自作多情想些有的没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什么仁义礼智那是吃饱肚子的人才讲究的玩意,反正他们不偷也有其他街市的赖子偷。
“但是我觉得楚姑娘不一样,”狗腿子一号小小声反驳道:“她每次看我们,都和看别人没两样,没有又可怜又瞧不起我们的感觉,她是个好人。。”
“好人顶什么用,吃饱肚子才顶用!”
项一越说越生气,胸腔里一团火燃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气别人还是在气自己,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老王正在大黑鸡的胁迫注视下给喂食的食盆里加草料,东家买回来的草料,这些大鸡和鸡仔就是爱吃。
他收拾完,擦干净手,有些无奈:“东家,你怎么这么爱逗那小子,就看着傻乎乎的。”
“傻吗,”楚辞呷了一口茶:“我倒觉得他心眼有点多呢。”
……
第二天的摊子刚支上,就有人来问价:“这鸡蛋怎么卖?”
声音似曾相识。
楚辞抬头一看,乐了,笑盈盈道:“大娘?”
大娘笑不出来了。
正是卖鸡仔的大娘,也是因为家里生意,看到有成色不错的鸡蛋卖,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会儿大娘已经看到了价牌子,字不多,写的简单,她也认得内容。
大娘不敢置信:“二十文?”
楚辞点点头,谦虚道:“半个熟鸡蛋只要十文,本就是寻常物,数量也不多,卖不上什么价。”
这还叫卖不上价?
姑娘,你怎么不去抢???
这心比城外的山匪还黑啊!
大娘关切:“有人买吗?”
见楚辞摇了摇头,大娘这才放心下来,哪个傻子会花二十文去买个鸡蛋。
“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就是闹着玩,把银子不当银钱,开价也要按着行情来啊!”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心痛不已,蛋是真的好蛋啊。
本来水煮蛋听着就寡淡无味,偏偏楚辞把它切开让里面的芯儿露出来,这模样看了就让人喜欢。
个头匀称,大小适中,颜色粉白,怎么看怎么都是极品,自己家里攒的蛋就是选了又选也赶不上这品色,要不是这价格太黑,她都想买一个尝尝,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姑娘捞着了。
很有生意警觉性的大娘状似随意地问:“这鸡蛋看着都有些不对劲啊,你在哪家买的鸡,可别被骗了,你跟大娘说说,这一带的我都认识,要是谁看你年轻糊弄你,我帮你出气去。”
“大娘,”楚辞有些好笑:“真的有问题吗?”
“你要相信大娘我,老娘养了二十来年的鸡,一看就知道——”
“这不是您家买的么,我来这里也就买过这么一次。”楚辞不等她说完,悠悠道。
大娘脸一僵,话音滞住,反应了一会,柳眉横竖“我那儿买的鸡?笑话!那几只母鸡他娘的能下这般品类的蛋——也、也不是不可能。”
硬生生把话转过来的大娘将信将疑:“真是那母鸡下的?”
嗯……
楚辞磨着下巴沉思,实话实说:“也有可能是公鸡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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