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蛮刚跑走,皇后的人就过来了。
万俟葵正附在她耳旁,悄声说着开宴前的事:“弯湖那边的人来报,半个时辰前,钩弋夫人和燕侯在那儿见了面。他们还看见了郡主和魏小郎君。”萧望舒蹙起眉,听到她又说:“不过郡主是在掖庭官署里,那儿幽静荒芜,少有人注意。应是没被发现。”
宫人等在一旁。萧望舒吩咐万俟葵:“在这里守着。阿蛮胡闹惯了,你多看着她。”她起身前去更衣,会见皇后。
薛皇后早已等在那里。她无法掩去脸上的愤怒:“我儿何时才可登太子位?公西氏那个贱人,她不过是一个妾!本宫才是陛下的皇后!当初若不是你拦着,本宫早就把她肚子里的贱种给去了!你也看到了吧,燕侯一来,她笑得有多猖狂!谁不知道当年平就殿里,她跟燕侯……”
“嗒。”杯子一磕,皇后停住了话。
内里侍奉的宫人纷纷伏跪在地。皇后不自在地振袖,勉强笑笑:“长公主,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想……”
萧望舒眼皮一抬,“你只是想扶立自己的儿子上位。人之常情,孤晓得。陛下登基七年,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些孤都知道。你想除去公西氏,孤不会拦你,但有一点你要记在心上。”她起身,走到皇后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五皇子终归是萧家的骨血。孤不希望看到他死在内宫妇人之手。”
皇后颤身,心有不甘地反驳道:“可他身上还流淌着公西家的血!殿下放任不管,是想要这宫闱再重演先帝朝的历史?”
萧望舒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睨着她:“薛氏,当心祸从口出。孤当年选你做皇后,是看中了你对陛下的忠心。你若想要残害皇嗣,那孤也不介意,再换一个忠心的人。”
皇后伏在案角:“我,我不是想要残害皇嗣。是陛下,他根本就看不到霓儿!若非如此,我何至于要去对一个孩子下毒手?我是他的皇后,可他却让一个庶子爬到了霓儿头上。我,我不甘心!”
这世上不甘心的人太多了。萧望舒移开眼,折身往外步去,“诸侯在京的这几日,休要再提立储之事。孤不想再听到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
如果不是真的废物,谁又愿意混吃等死呢。
上辈子被芋圆噎死的长孙蛮,在临死前发下宏愿,愿世上再无奶茶。
眼睛一闭一睁,发现自己穿回乱世后,长孙蛮悲愤大哭:早知道宏愿这么容易实现,她一定许愿当个福布斯富婆,咸鱼九十九。
可世间难买后悔药。就像现在说不出话来的长孙蛮,直面大型社死现场,悲愤到想要脚趾刨地。
以前,七个月大时还呛奶,她可以自我安慰是新手上路,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现在,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她虽然是个幼崽,但嗓子眼儿居然细得能被一颗葡萄卡住。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长孙蛮只能疯狂拉扯她爹衣襟,试图让面前这位枭雄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
奈何媚眼抛给瞎子看。她爹从容微笑,光风霁月得让人想上去抽抽两巴掌。
……
长孙无妄先是微笑,在等回答。
结果看到小闺女一个劲儿刨他衣领,张牙舞爪地蹬着腿。食案边缘上的折扇“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长孙无妄笑容一顿,他目光渐凝,摸了摸长孙蛮通红的脸:“阿蛮,你怎么了?”
万俟葵正在察看即将奉上御案的菜膳,底下宫人突然惊呼:“万俟大人,郡主……”她心头发紧,打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万俟葵迅速奔走过去,从男人怀里抱出小人儿,惊慌失措地喊道:“快!快去请太医!郡主噎食了!要快!!”
长孙无妄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伸出手来抱,惹得万俟葵怒目喝道:“走开!不要碰她!!”
宫人们俱抖了抖身体,屏息凝气。
这不是别人啊!这可是十三州群英忌惮的幽州燕侯,手握重兵,连陛下都不曾大声呵斥过,万俟葵胆子也太大了!只有含光殿的小宫女们同仇敌忾,气鼓鼓的捏紧拳头。
面沉如水的长孙无妄,更像是一座巍峨崇山。小姑娘的脸已经发绀,身子软塌。万俟葵心跳如擂,一手抱紧长孙蛮,哄拍背部,“郡主乖,别怕,太医就来了。”她喉头一哽,嗓子压得极低,几乎声不成调:“阿蛮,阿蛮再等等。”
早就有不少人朝这边打量,一听是清阳郡主出了事,顿时炸开了锅,喧哗四起。就连皇帝也站起身,他席间喝了点酒,这会儿脑子发晕,由着黄门令半推半抬的扶下台阶。
这边魏山扶刚咬了口鸡腿,听到动静探头一瞧。不得了!他赶紧往案布上胡乱抹了抹手,撒开腿要跑,半道却被自己亲爹给拦下。
魏崇支起一根筷子,点了点食案,严肃道:“屁股上着火了?陛下跟前不得胡闹,坐下。”
“我要去看长孙蛮!”魏小郎君挺了挺肚子。
“你?”魏崇一手按在他脑袋上,笑得核善,“非亲非故的,凑什么热闹。”
魏山扶不服气,死命推着他爹的手,“她,她是我同窗!先生说了,学问之上首要做人,做人得关爱弱小!”
魏崇轻嗤,又摁了摁他脑袋,低低说了句:“你祖父都分不清孰强孰弱……你爹我就是弱小!赶紧坐回去,臭小子。”
国宴一时混乱起来,席间几位大臣相视摇头,迅速稳住刚离席的屁股,默默将袖笼里的奏折掩了掩。
……
等长孙蛮意识清晰时,耳旁传来她娘的呼唤:“阿蛮,阿蛮。”
长孙蛮皱了皱眉毛,眼前人影模糊,光怪陆离渐渐褪去,她细细咳嗽了两声,像一只孱弱的奶猫儿,“娘。”
这一声唤出,萧望舒发抖的手才强自稳下。她重重闭上了眼,身子发麻,后怕如潮水般悉数涌来。除了万俟葵,无人知道她扶住的长公主抖得有多厉害。
太医令章守义舒口气,取下金针。事情来得急,他就在筵席上诊治。再细细推拿几番,确认无误后才道:“殿下,郡主已无大碍了。只是伤了嗓子,最近吃食上要更为仔细些。”
四周又逐渐喧哗起来。章太医最是权威,他的话让伏地的宫人们安了心。方才长公主与燕侯剑拔弩张的局面,任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幸好郡主无碍,不然两人那架势……宫人们打了个寒颤。
长孙无妄眼皮一垂,瞥见旁边站着一个小子,浓眉星目,神情担忧。待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后,他别过脸,往后退了几步。
周围无人注意,长孙无妄俯下身,捡起那柄半开的折扇。
他扬了扬那把扇子,墨眉轻挑:“看到了?”
魏山扶盯了眼折扇,又偷瞄他两下,背过手哼道:“长孙蛮笨死了!”
男人否认:“她不笨,阿蛮很聪明。她只是很少在意这些琐事。”
魏山扶抽空瞅瞅他背后,目光又落回扇子上,眉头皱得老深,“真不明白你们藏着掖着干什么。要藏也不找个好地方…你或许应该告诉她,她能理解你。”
长孙无妄失笑。到这会儿,他脸上又是笑意盎然,与方才面沉如水的模样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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