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又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姐姐们都不喜欢我了。莫不是因为我住山上,给她们添了太多麻烦。”
阿余面露疑色,讶然道:“她们待你不好?”
杏儿又叹口气。
“也不是,姐姐们是极好的,镇日嘘寒问暖,我抬个脚才走了两步,就问我累不累,需不需要备软轿;我无聊了甩甩袖,就过来扶我,说怕我摔倒;我皱了皱眉,就把吴太医请来给我诊脉……”
阿余松口气,温言道:“这样啊……这可能是因为她们太喜欢你了,所以处处为你着想。”
杏儿抓住阿余的手摊开,阿余的手有她的手两个还大,她就把两只手皆放在里面,十根手指,努力伸展,想要触碰到大掌的边缘。小小作了些弊,终于令一根小手指戳出了大掌边缘,就快乐地宣布:“我手比你大!”
又掰着阿余的手指嬉笑了一阵,才想起来继续说:“可是,姐姐们都不同我玩了,唉……我也说不上来,她们虽对我极好,可是总觉得远着我了,都不叫我杏儿了呢。连宋嬷嬷,都不抱我了。”
她微微俯身过来,仰头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不是委屈,却是祈求。
待被轻轻抱住,满足地在阿余怀里蹭了下头,静静呆了半天。
因着条件简陋,杏儿是从小和奶奶同床而眠的,被奶奶抱着睡了那么多年,突然没了任何亲近的人,只能假作坚强起来。可是,她好眷恋着和人亲近的感觉,就如同一只被亲昵惯了的小猫,被迫流浪,只求着路过的人能摸一摸,抱一抱她,就能找回一点家的温暖。
阿余温柔抚摸她脸颊边的鬓发,又轻抚她的背,她贪婪地又往阿余怀里蹭了蹭。天气渐渐热起来,渐渐出了一点薄汗,才无奈地从阿余怀里撑起,却还是不想离开,就抬起两只手臂,环抱在阿余脖子上,仰头讨好地问:“阿余,你热不热?”
分明看到他也出了汗,却假作不知,只偷偷挪了挪胳膊,用袖子把他颈间滚落的一滴汗珠沾去,又打岔说:“阿余,我奶奶说,出汗是好事情。”
阿余侧头,似是去看不远处的老杏树。嘴上却说:“哦?”
“真的!我小时候发烧,因着住在山林里,没有办法请大夫。奶奶就给我捂汗,说出了汗就好了。后来我果然退烧了呢!你说出汗是不是好事情?”
阿余侧着脸,杏儿眼尖地瞧见他嘴角略微抽了下,微微翘起,显然是笑了。有些心虚,只好从他怀里退开,跑下亭子,从明秀的手里拿了扇子,回来给阿余猛扇。
过了两三日,阿余再来,就把阿余拉到角落里,躲着人问:“阿余,你真的像菩萨一样!”
阿余轻笑着帮她整理跑乱的衣服。
“我奶奶说,对庙里的菩萨许了愿,就能成真。我只是对你说了姐姐们的事情,这几日,就觉得一切都恢复了。明珍天天找我玩呢!宋嬷嬷也不再远着我了。她之前突然对我好客气,我还以为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
“你可有特别喜欢谁?可以让她跟在你身边。”
杏儿认真想了想,满脸是笑:“每个人我都喜欢!我从小只有爷爷奶奶,偶尔去镇上和村子里,才能见到别人。如今有这么多人跟我住在一个家里,我好开心!”
御树别苑里,因着太子殿下的吩咐,似是又恢复了以前。只是,毕竟是不一样了。如今这里的人,谁不知道,那位焦小姐,是即便疑似染了疫病,仍然会被太子殿下一路抱回来,并贴身照顾的人。
所以,身份、地位、未来都不用多想,这位,就是要如珠如玉一般小心翼翼捧着,护着。
宋嬷嬷也想了清楚。
这位无论如何,以后总会在东宫拥有一席之地。她一向以纪凌宇的需求为准,既如此,在好好侍奉这位“未来主子”上,也愈发用心起来,想了想未来的可能性,就开始教导杏儿。
杏儿几乎在山林里长大,一言一行,和宫里的贵人差着太远。宋嬷嬷几乎是把她当成几岁的女童,从头来教。比如坐立行走,比如嗓音语调。杏儿倒很是用心受教。只是坐立行走还好,练了练,也能像模像样,嗓音和语调,却成了难题。
杏儿的嗓音,太甜糯了,无论说什么话,都带了些稚气。而她因着从小说方言,语调更是软软的,在京里人听来,似是撒娇一般。
宋嬷嬷倒是一片好心,她寻思着,杏儿身份本就低微,若是再这般,以后进了东宫,只怕会更加被瞧不起。京里贵女们,都懂得拿捏两套语调,在有外人时,定要清朗规矩,才能慑住下人,彰显贵族清仪。
可是这对于杏儿太难了。
纪凌宇因着忙,耽搁了好几日,才回来。他每次离的久了,一旦回来,杏儿都要拉着他说些悄悄话。其实无非是这几日做了什么,只是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和好玩,当宝贝一般兴冲冲分享。纪凌宇就也做出惊叹的样子,与她言说一番。
这日里,杏儿的语调,却是古里古怪的。纪凌宇回头问了宋嬷嬷,才知道原是她在学官话。他能猜到宋嬷嬷的用心,就笑着说:“教她几句得用的,其他,无所谓了。”
宋嬷嬷闻听此言,还以为纪凌宇是觉得杏儿以后也不用出席什么正式的场合。
纪凌宇却又说:“户部尚书,也是一口梅州话呢。当时确实被嘲笑过,如今也会被说。但是尚书之下,谁敢妄言。”
这次之后,杏儿再也不用努力纠正自己的语调,很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宋嬷嬷:“我学不会官话,阿余可会嫌弃我笨?”
没等宋嬷嬷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应当不会了。昨日里阿余还夸我聪明呢。”
宋嬷嬷笑着附和:“小姐自然聪明!不然怎么那么快能和公子学会画小鸡呢。”
明霞在旁也忍不住偷笑,她昨日可是伺候在案旁的。太子殿下敢夸,这位就敢信。不过这位虽经常稚气得令人扶额,却毫不引人讨厌。因着陪伴久了就知道,她什么都是发自真心,即便被太子殿下捧在了手心,却从无骄矜过,对待这里的宫女丫鬟们,不仅未曾欺压,反而对谁都能甜甜叫一声“姐姐”,真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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