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锦从未想过,薛容会说出如此绝望的话语。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坏的也不过是皇帝不认可她的身份,阻挠薛容立她为王妃。随即,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薛容的话音落下,陈秀锦的心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猛地抓住薛容的手,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声音颤抖,一字一字地说:“停燕,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递给了陈秀锦。陈秀锦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她认出了这张纸——正是昨日传旨太监交给薛容的那张。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意味不明的字,仿佛孩童的涂鸦。
薛容说:“这是我六岁那年在课堂上写的,被人交给了父皇。后来,父皇处死了所有看过这张纸的人。”
陈秀锦浑身一颤,那张纸仿佛瞬间变得重如千斤,似乎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十几年前的京城,曾流传着一则传闻。怀阳侯武家有一位天生佛手的公子,背后印有神秘的偈语,被认为是释迦降世。因此,他自幼便被送入寺院修行佛法,渐渐传为佳话。
然而,那句偈语究竟说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武家知情人以为奇货可居,不肯透露。后来,这位出家人并未在佛门中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渐渐泯然众人,关于他的种种传说也很快无人提起。
谁也不知道,深宫中识字不久的幼子,为何能够准确却地写出那位武家僧人背后的偈语。
更令人心惊的是,当时正值静怀公主新丧,皇帝应邓皇后之求请来了法华寺的众僧祈福,那个武家僧人赫然在其中。
听到这里,陈秀锦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自己正在知晓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薛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这些事情,我本已忘得一干二净。直到那一日,文赞给了我那封信。”
“他提到了武家的一个秘密——薛、武两家曾经比邻而居,母后在入宫之前,常与那位武家僧人来往。他们二人自幼相识,交情甚笃。”
说到这里,薛容眼中闪过痛苦与悔恨。
他终于想起了母亲死亡的真相,那个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噩梦,再次浮现在眼前。
*
庆宁六年,五月十七,薛容写出那句偈语的半个月后。
那是一个阴冷的夜晚,薛容被传召前往邓皇后的坤宁宫。
来接他的那人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袁章,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坤宁宫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殿内照得惨白一片。红色宫装的宫女们垂头站立在两侧,如同一尊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薛容被太监推进殿内,身后的门随之关上,悄然掩盖即将发生的一切。
皇帝就站在门口,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小薛容,那双手冷得惊人。薛容从皇帝的怀中探出头,看到了宫殿中央,跪在地上的邓皇后。
“母后……”
他小声呼唤,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无助。
邓皇后听到薛容的声音,挣扎着向薛容张开双臂,试图拥抱他。然而,身后高大的宫女牢牢按住了她的手臂,钳制住了她的任何动作。
皇帝俯身在薛容耳边,声音冰冷而无情:“容儿,你的母后不愿认罪,朕只好叫你来劝她。你来亲口说,你曾在母后身边看到过什么人?”
薛容完全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母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邓皇后如梦初醒,目光凄凉而绝望,深深地看着薛容。皇帝也没再逼迫薛容,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良久,她缓缓放下手臂,不再挣扎,仿佛认命了一般。
宫女们拿出准备好的红色丝绸,一圈又一圈,缠绕在邓皇后的脖颈上。
薛容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哭闹起来,想要冲过去救自己的母亲。然而,皇帝强硬地将他按在原地,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靠近。
偌大的宫殿内,回荡着薛容的哭喊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沉默地认可了这个结局。
只有六岁的薛容,不断地呼唤、哀求,妄图改变眼前这噩梦一般的现实。
最后,薛容身旁的那个人——至高无上的君父——温柔地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容儿,是你害死了你的母后。”
*
刺骨的寒意仿佛穿越时空,从陈秀锦的脊背蔓延至全身,让她整个人不寒而栗。
她霍地站起身,久久无法回神。
薛容颤抖着说:“我都记起来了……母后是我害死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逃避,折磨自己、也折磨了父皇。如今,父皇也要离我而去了。”
“秀锦,文赞也是被我害死的。你若是继续和我在一起,只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陈秀锦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阳春三月,本该是温暖的季节,陈秀锦却感到浑身冰冷,几乎无法站稳。
相比邓皇后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死亡真相,另一件事更加让她感到震撼——她终于知道,这些日子折磨薛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屏障究竟是什么。
也终于知道了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的阻碍。
那不仅仅是一个埋藏在深宫中的秘密,而是一场长达十数年的算计,一份处心积虑的恶意。
陈秀锦看着薛容,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与无力。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停燕,我要怎么告诉你?你的父皇一直恨着你,他将你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永远困在宫殿里的孩童,一个被他掌控的罪人。
这张随圣旨而来的字条,是他为你降下的最为沉重的罪名。
而死亡,或许就是这场父子恩怨的终局。病重的皇帝召你回京,究竟是为了解开心结,放你自由,还是为了要置你于死地?
停燕,我该怎么救你?该怎样,向人世的君王,向冥界的阎王,讨回你的性命?
陈秀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强忍着泪水,从薛容面前落荒而逃,失魂落魄地跑到庭院中。
不知走到哪里,她踩到路边的石子,跌倒在尚未修剪的花丛中。
枝干和花刺在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可陈秀锦毫不在意,顺势躺下,怔怔地仰望天边的云。
她的双手仍还在颤抖着。
生平第一次,陈秀锦知晓了何为“恐怖”。寒气从心底涌到四肢百骸,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然笼罩在皇帝的恶意之中。
那是持续了十多年的恶意,是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恶意。
文赞的死,或许就是她的未来。即便皇帝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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