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很多座山。
云雾缭绕,灵气丰沛。
景华二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山上便住了许多仙人,立了无数门派。成天唇枪舌剑,纸上斗法。
天明九年,国愈发泰,民更加安。
山上的仙人多如牛毛,门派大大小小,满天星宿一样杂又密。
不过各个门派间,却倏然不再斗来斗去了。
天地间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奇才。
她用一把平平无奇的浮生剑,让芸芸门派噤若寒蝉。
众仙家唯她是从,还特意择了吉日,尊她为仙门宗主。
吉日前夕,多数门派都在兢兢业业地做准备。
每个门派都想在明天讨得宗主欢心,好抱上大腿一鸣惊人。
殿中摆满了奇珍异宝,琳琅书画。
只因这宗主的喜好无人知晓,大家揣摩不透,索性什么宝贝都搬出来抖一抖。
殿外却忽然下起暴雨,一道道惊雷从暗紫天空劈下。
刹那间,火苗打四处窜起,借恶风长成了令人窒息的灼浪。
众人大惊失色,却都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扼上同门师兄弟的脖子。
或断头。
或自刎。
或撞在墙上血流如注……
雷声盖住凄厉的鬼哭狼嚎,雨水冲刷黏腻的满地血水。
*
“宗宗宗主!宗主救命啊!宗——”
又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被仙童架进来,虚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壮汉衣袍破烂,上面血迹斑斑。
他撕心裂肺地嚎着,仰头看到殿里其他人时,表情忽然愣住。
大殿一侧,肃穆空寂的根根石柱旁。
长长一排人,个个都衣冠不整,浑身血迹。
好比这里是地狱,大家都挂着一脸死相。
阶上主座,女子一袭红衣,面色冷若冰霜。
旁边小仙童觑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递上一碗压惊宁神的汤药。
姜盈初蹙眉摆手,没接。
她的心情已由震惊变得麻木,偏头问仙童:“这是哪个门派?”
“嘶——”仙童犯难地盯着壮汉。
这门派成百上千,他也只能说上来一些声名赫赫的。
壮汉识趣地自报家门:“在下玄九思夜阁天机堂——”
“玄长老。”姜盈初没有时间听废话,打断他,平静地问:“可是一夜之间,满派惨遭灭门?”
壮汉吸吸鼻子,含泪点头。
“宗主,我阁上下足足四十九条命,都死在了昨夜那场妖火里啊!求宗主为我做主,求宗主救救——唉唉唉?”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个双目赤红的少女闪出来,一把将他拽进了人群。
“先来后到。”少女说,“区区四十九条人命,还不规规矩矩地排队?”
壮汉门的门派虽小,但他好歹是一派阁主,平时被四十九个弟子高高供起来,养尊处优。
冷不丁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训斥,壮汉火冒三丈:“什么叫区区四十九条人命?四十九咋了,人命关天,这是天大的事情!”
少女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壮汉气死了。
他还要开口,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拍。
壮汉转头,对上一双突然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瞳,吓得一激灵。
姜盈初审视地看了眼他,幽幽叹气。
她盯着殿外那只圆滚小猫,话却是对壮汉说的:“若柒柒,青龙派掌门。青龙派两千人,现如今,只有三百人活着。”
壮汉“啊”了一声,白痴地问:“其他的去哪儿了呀?”
“死了。”姜盈初说。
壮汉愕然地瞪大了眼。
满殿哗然。
这青龙派是最近几年突然冒出的门派,势头强劲,如日中天。
怎么会都死了呢?
难不成——遭遇了和自家门派一样的鬼事情?
壮汉傻了好一会儿,结巴地问:“那,那敢问宗主,为何——”
“问她。”姜盈初看了眼刚刚那名少女,正过身冷冰冰地说,“问若柒柒。”
说完,她递给门外小猫一个安抚的眼神,疾步出了大殿,留给壮汉一阵扑面气风。
小仙童在阶上拖着长腔:“诸位长老稍安勿躁,宗主去去就来。”
等姜盈初的身影彻底从众人视野中消失,殿内沉寂的气氛才稍稍活跃起来。
这些浑身狼藉的人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惶恐。
他们再三向彼此确认,终于得出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
昨夜的那场血雨腥风,在场竟无一门派幸免!
周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此乃不祥之兆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实在愕然,扯着嗓子惊恐地说。
而后被吓得身体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一声和地面肌肤相贴。
*
姜盈初走出殿门。
肥头大耳的小猫亲昵地蹭蹭她,懒洋洋地带路。
锦鲤池旁,有个人正立在簌簌大雪中的枯桃树下。
姜盈初远远瞧见那人苍白的面庞,脚步一滞。
然后凭空变出一件墨色薄氅,抱在怀里,朝言遮走去。
“师父。”姜盈初在他身旁站定,喊道。
言遮没吭声,凌厉的骨相都被病气遮掩,乍一看只能看见“姿色”二字。
姜盈初又喊:“师父。”
她师父依旧不语,修长指节把玩儿着手中折扇。
姜盈初不知他那根筋又搭错了弦。
若是别人让她这么云里雾里,她定然转身就走。
凡是一问三不答的卖关子,姜盈初都不喜欢。
人长一颗玲珑心,可不是为了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可眼前这个人是言遮,是她的废物师父。
三年前,姜盈初昏死在冰天雪地中。
言遮打马而过,救死扶伤,把她捞进了怀里。
本该是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料言遮被雪晃了眼,连人带马,还带着姜盈初,一头扎进深谷。
姜盈初福大命大,毫发无损。
言遮运气不及她,虽然没有皮肉之伤,却落下了病根。
可能是被善有恶报气到了。
他用“救命恩人”的绳子捆住姜盈初,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故事到了这儿,又该是以身相许,亦或强取豪夺。
但他俩不同。
言遮眼尾泛红,哽咽着自己上无老下无小。
“要不,你认我做义父?”他假装哭哑了嗓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盈初。
哦,打的是让人给他养老的算盘。
姜盈初听出来了。
她接受不了凭空多一个爹,退而求其次,认了言遮做师父。
眼下,姜盈初抿唇。
“天寒地冻。”她手法粗暴地把怀里大氅拍在了言遮身上,“师父小心着凉。”
“咳咳咳——”
她话音刚落,言遮就把半张脸藏在扇后,闷咳起来。
姜盈初蹙眉,伸手要给师父把大氅裹紧。
言遮抬眼,轻轻用扇子挡停她的手,另一只手径直推掉了肩上大氅。
厚实的衣服落在更厚实的雪地上,本该无声无息。
可言遮眼瞎,没看见脚边的小猫。
小猫被盖在衣袍下,登时吱哇乱叫起来。
“这件颜色不好看,我不喜欢。”言遮看着姜盈初,吐气如兰。
姜盈初:……
她没忍住闭了闭眼,勉强消化了自己想欺师灭祖的冲动。
再睁眼时,一个白色瓷勺递到她嘴边。
“把药喝了。”言遮捏着勺柄。
是小仙童刚刚端的那种宁神药。
姜盈初摇头:“我不害怕,血淋淋的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理由,她没有搬到台面上来讲。
她不怕血腥,但她怕苦。
言遮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为师让你把药喝了。”
尊师重道。
姜盈初认命地接过碗,视死如归地仰头灌下。
苦得简直发酸。
但姜盈初不会把自己怕苦这件事暴露无遗。
哪怕对方是言遮。
她尊敬他,照顾他,都算报恩。
但她并不亲近他。
“师父喊我就是为了这个?”她问。
“嗯。”言遮声音清冷,眸中一丝满意闪过。
姜盈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师父。
圣然殿里还有天大的窟窿等着她去补呢。
他倒好,把自己喊出来只是为了喝这聊胜于无的药。
“行吧。”姜盈初拾起地上大氅,和手里的碗一并塞给言遮,“师父最好还是穿上。”
“丑。”言遮言简意赅。
姜盈初麻了。
察觉到小猫又在蹭自己,她又叮嘱师父:“别欺负旺财,它又不是灵兽,听不懂人话。师父扔衣裳闷它,它该害怕了。”
言遮没有说话。
姜盈初转身,往前走了两三步,身影突然消失在带起的风中,只剩被卷在风里的冰渣子凌乱飞舞。
枯桃树下又恢复了刚才的空落落。
言遮身穿白衣,安安静静站着,几乎要和落雪融为一体。
“我就该变成老虎!变成熊!”一道满是怨气的声音凭空出现,“变成你用衣裳盖不住的东西!”
言遮看向脚边义愤填膺的旺财,嗤笑说:“你自己选的,受着吧。”
旺财生无可恋地望天。
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怎么就变了猫呢?
它可是帝君的灵兽,千年只此一头的麒麟啊。
如今呢?它是被盖在衣裳下就束爪无策的废物,还顶着“旺财”这种狗名字。
不过——
旺财又仰头看着言遮,他正在把空碗往食盒里装。
旺财的心态又平衡了。
堂堂帝君都变成了给别人端碗喂药的仆人,自己变成一只猫,还算不错。
旺财要怨只能怨自己主子太行侠仗义。
魔尊降世,三界神仙要么慌得乱作一团,要么已经准备好赴死。
只有这帝君天不怕地不怕,冷声道:“我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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