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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年少暮艾

小说:

佞臣贤相互殴录事集

作者:

丹笔书金籙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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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深夜,玄云暗蔼,烛光点点跃上纱罗,帘外一片翻涌暗色。

帘内,一道修长身影掩映其间,他身着齐哀之服粗缯大布,却难掩风华。

桓越清的目光落于他处,蹙眉不解。

雕梁画栋之室,缟衣素饰的褚季凌身处其中从容不迫,与端坐上首的桓邵元目光相接。

纤弱身形,目光炯炯,飒爽意气之姿俨有雏形,“桓公陋夜驱草民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桓邵元无言浅笑,一旁侍候婢仆引褚季凌落座,有人鱼贯而入,手捧馎饨、醴酪、脯腊、豚皮饼、九酿酒等各色美食,皆置于褚季凌案前,桓邵元适才开口,“诚涣言重,不过是日后你与玉台皆朝中共事,今日相邀,好让你二人熟络一番。”

褚季凌瞥向案前美食,口中语气不明,“桓公客气,唤草民褚季凌即可。”

仿佛不解褚季凌语中义,桓邵元继续道:“听闻你自北方而来,不知今日吃食,是否满意。”

褚季凌沉默不语,良久,他腾然起身,于上拱手,“桓公既秘查,应知草民所想。”褚季凌端杯敬谢,仰头饮尽,举止谦卑,可言语豪傲,操厉秋霜。

“桓公,乃贵势豪富,草民山野莽夫,生于寒门薄宦,为遗嗣孤苦,薄志短视。若有结交,恐于礼不合。望桓公原宥。”言罢,褚季凌长躬谢罪,揽袖退却。

褚季凌来去匆匆,恍然间已行至岸,自始至终未曾正视桓越清一眼。

旁观一切,桓越清也不恼,她自知桓邵元意欲何为,从席间告退,与两侍从乘车回府。

*

马车晃晃悠悠碾过青石板路,车厢内桓越清闭目养神,唯焚香烟雾袅袅升腾。

蓦然,惊雷震起,风雨晦冥,夜半无人时闹起一场大风大雨,掩隐左右侍听。暮夜无知,桓越清面色惧然,侈袂长袍赘赘,汗湿青衫。

桓越清本是个怯懦之人……

那时雨夜一如往昔。

她抬首望却,环状墨色高悬,木落花碎染霜天,雨雷迷云坠长空。苦雨打着她的脸,她落入陷阱已愈四个时辰,方过垂髫的小儿紧紧缩成一团,稀月的影子淡淡地躺在地上。

南州刺史夫人,殷氏体弱多病,成婚多年与刺史大人庾昭唯有一女。故此夫人将之视若珍宝,食衣住行、礼仪教化皆亲力亲为,不容旁人插手分毫。

民间皆感慨其舐犊情深,可唯庾妧清知晓那夙夜教诲,时时刻刻的跟随,使她无须臾自我,只固守于母亲的绳墨之中。

庾妧清自知母亲寝疾难治,为她夜不能寐,故而一言一行皆依母亲。直至母亲下令杖杀赠她稚子玩物无辜之人,将她圈禁府中,她一时难以接受,痛苦难堪。

她恐惧愧疚于枉死之人,却未敢与母亲分辨,怯懦于她,趁乱偷逃出府。

一朝不慎,落入陷阱,性命垂危。

庾妧清蜷缩在地,手臂在痛,不仅仅是手臂,好似浑身都在痛。偏她神思清明,雨声雷声仍未停止,她不想再听,可它们仿若母亲虚弱但持久的教诲不讲理地闯入耳中,使她疲乏不已。

她掩面不语,想呼救想沉默,两难抉择撕扯着她,她渴求自我却不愿母亲失望,她已悄然逼近死亡。

初次见到褚季凌,他是那般意气风发,荷衣少年,布袍葛屦,联袂而来。

他乘雨而过,瞥见有人陷于危境,可奈他正值束发之年,身量浅薄,难敌深坑。暴雨如瀑,山石流淌,淋在脸上片刻险些使人窒气,如此危急时分,庾妧清原以为他会就此离去。

此前不无搭救之人,奈何天险地危,尝试一番皆摇头叹息作罢。

却不知少年思索少顷,索性纵身跃入其间,施力过度以至折一臂,偏他面不改色,自陷阱之中盘腿一坐,闭目不语。

庾妧清见他一身裤褶服,俨然北方人士。

粗布衣,粗紃履,端委貌,然佩韦以自缓,少年率性不羁但心中湛然。

庾妧清蓬头垢面,精神萎靡,心甚不安,浑身戒备望向褚季凌,男女大防虽不及稚子,奈何人心难测。

庾妧清紧捏手中木枝,因冷意袭体不自觉战栗,哆哆嗦嗦质问道:“伧父何为?”①

褚季凌不怒反笑,斜睨因惶恐而面色苍白的小儿,“貉子小儿无礼,谅你一回。”他起身走至另侧远离庾妧清,自包裹中取物随手一抛,兜头罩面惶恐之感侵袭而上,庾妧清伸手一抓,竟是狐裘。

此番作为,庾妧清自然知晓他的善意,也不做推诿紧裹白狐裘,暖意氤氲,踌躇半晌挪至褚季凌一旁,倔强不作声,愧意腾跃。

倒是褚季凌眉梢轻挑回望,庾妧清戴着几支翠翘金缕钗,衬着件皎服黄裳,锦绅矜缨,面如秋月体似春风,柳眉杏眼,鬓角两点朱砂痣益显得她红白鲜明。

现雨浇猥衰,倒娇弱愁苦,病喘几分。

见她模样,忆起家中幼弟,心中柔软,掌心轻柔幼儿发髻,褚季凌温声安慰,“大丈夫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莫怕,我陪你一起等罢。”②

不惯与人相处过密,庾妧清不适微动,一双大眼眨了几眨,悄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大丈夫,笼中小女娘而已。”思及往事,庾妧清神情黯淡,两眼呆呆直视湿滑洞壁。

“阿母孱弱,只我一子,寄厚望于我,爱心泱泱,我亦身受。”被困良久,有伴共处,高悬心绪不觉回落,庾妧清防备消退无意识间向陌客倾诉,“可,爱沉难承……”

她蓦然停住,当她的声音停息的时候,褚季凌看得分明,那是一种深深的挣扎扭曲反映在她的脸上,这让她笼罩在蚀骨的哀愁怯懦之中。

褚季凌斜倚而站,眸中泛起异色,想到他不顾父兄亲族劝阻,独身游历天下,也不过为逃避亲母离世之痛。往日之举,与今日的她无甚分别。

人陷入情感之中,便如笼鸟槛猿。

她爱母亲,便只能舍己成仁。

“爱逸不相悖,得失在明抉,为何不与你母亲详谈,她既爱你,我想,她会知你心忧。”褚季凌遥看天际,仿佛听见千株老柏,万节修篁随风而动,飘逸洒脱。

“爱并不浅薄。”

恰好此时云销雨霁,坑中水平如镜,满天星斗映入其中,五色彩光流转,恰似水中又有一片天。

“诚然,我乃一过路客,且听闲话罢。”

“你既路过,为何还要——”

刚说了半句,恍似明白些许,又忙咽住,不觉眼眶微红,双颊带赤,庾妧清低下头只管玩弄香囊。

褚季凌摇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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