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午门外停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洛璎着红色官服,先行下了车。洛芾一身玄色世子麒麟袍紧随其后,两人的装扮放在入宫的人群中都不打眼。
最后下来的洛怀柠穿着谢闻泽送来的淡粉宫装,鬓边金钗的流苏随着下车的动作前后晃动,传出金石铛锒之声。
洛璎遇上了同僚,暂别了洛芾姐妹。洛芾在宫门外站定,一眼瞧见了不远处正冲自己挥手的卜云瑶。
她身侧站着二皇子谢闻经,正看着兴高采烈的卜云瑶,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洛芾先上前向谢闻经行了礼。
“怀柠妹妹也来了。”卜云瑶看着洛怀柠,手臂却伸向了洛芾,亲热地勾住她的臂弯。
洛怀柠始终微微低头,姿态恭谨,“见过殿下、见过云瑶姐姐。”
“明日可就要改口了,这句姐姐我是听一次少一次了呢。”卜云瑶笑着冲谢闻经耸鼻,后者谢闻经眼底的笑意更深,发出一声宠溺的轻笑。
“太子正在紫宸宫陪圣人,挂念洛姑娘,特让我带阿瑶来接一接。”
说到这儿,卜云瑶才将手从洛芾身上拿开。
“我领怀柠去宴上吧?皇后娘娘一早就念着见见你呢。”
洛怀柠抬眼瞧向洛芾,听了她一声“去吧”,才跟上卜云瑶,往后宫去。
朝中贵女与朝臣的夫人们都在后宫中由皇后主持宫宴,并不与朝臣们一处,洛芾是替父进京,自然是要与谢闻经通行,往宿清殿去。
谢闻经自幼体弱,皇帝特准了他可在宫中乘撵。洛芾当然没有这样的待遇,只在步撵旁随行,偶尔答上谢闻经的几句话。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围着卜云瑶打转。
从午门至宿清殿短短一段路,洛芾已经感受到这位二殿下对卜云瑶确实一片真心。
他几乎知道卜云瑶的一切。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谢闻经都了如指掌,说到她想做什么时,步撵上下的两人却同时沉默了。
“是我拖累她。”
洛芾心里其实也这么想,若是不用嫁给二皇子,卜云瑶一定会做个守土扩疆的大将军。
她没法违背内心说些安慰谢闻经的话,只好道:“殿下真心待阿瑶,想来她心里会少些委屈。”
“我从小就喜欢她。”谢闻经的声音轻的像一缕烟,“生前难久伴,死后能同眠也是好的。”
谢闻经生母出身低微,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对这个体弱的孙儿格外怜惜,别说磕了碰了,就是咳嗽一声也要责怪宫人,无事时,谁都离他远远的。他没有玩伴,直到卜云瑶太阳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短暂的照亮了他笼中雀一般的人生。
洛芾不知这话是不是说给她听的,余光又见谢闻经说完这句话后就盯着前路发起呆来,也就不再答话。
余下的路谁都没再开口。
宿清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宫人引着洛芾到座位上,旁边竟就是燕嘉祎。
他的右臂托着脑袋支在案上,左右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
“燕侯今日未和晋王一起吗?”
洛芾往前头看去,皇子皇亲们只到了二皇子一个。
燕嘉祎像是才看到她似的,略带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
洛芾反问:“我千里迢迢进京不就是为了今日?为何不来?”
“你没遇上谢闻野?”
“你到底有何事?”洛芾撩袍坐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先喝了一杯——走了一路实在是渴了。
“算了,没什么。”燕嘉祎转过头,不再看她。
他没头没尾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洛芾也懒得搭理他,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吃糕点。
不多时,谢闻野喘着粗气自殿外匆匆跑来,见洛芾坐在那儿,来不及喘匀气,抬步就往她那去。
可还没到跟前,殿外先传来一声“圣人到”。
皇帝与太子自殿外阔步而入,众臣纷纷跪地,谢闻野也只好暂且退到一边,等皇帝步至御案前,抬手免了众臣的礼。
“闻野,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今日一整天也都不见你,又跑哪里惹祸去了?”皇帝眯起眼,遥遥看向谢闻野。
谢闻野嘴上答着话,眼睛却频频看看几步外的洛芾。
他站的远,皇帝也没仔细听他说的什么,只在他又一次看向洛芾时笑道:“朕是管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随着皇帝落座,歌舞入殿、丝竹入耳。
洛芾的心思不在面前精致的菜肴上,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想提前离席,要么装病要么醉酒,装病有被留下养病的风险,身边说不定还会被安插太医当眼线,还是醉酒稳妥些。
虽然乜南星给了让人看起来与醉酒无异的药,但洛芾自问演技一般,还是老老实实宿醉一场比较好。
空着肚子喝了两壶酒,就算是好酒量也不会好受,洛芾的左手按上胃,已经感觉手掌下有一团火要烧穿她的肚子,喷出火焰来。
酒过三巡,众臣终于开始在殿上走动起来。谢闻野迫不及待的奔像洛芾,一路上遇到敬酒的大臣,连看一眼都顾不得,接过酒杯就往嘴里送,喝完杯子往地上一扔就继续向前挤。
洛芾正杵着肚子和自己的胃作斗争,胸口的呕意阵阵上涌,虽无镜子,但料想脸色应当也不再好看。
洛芾撑着桌子缓缓站起,眼睛先锁定了条人多的路线。
踉跄的脚步刚迈出第一步,谢闻野就蹿到了眼前。
“我送你出宫。”他不由分说的半拉半拽的把洛芾往殿外拉。
洛芾本来就一脑子浆糊,被他一扯彻底晃晕了。
墨儿这几日病了,就换了涟漪陪洛芾进宫。候在殿外的小丫头头第一次进宫,离了洛芾本就紧张,又见她被人搀着出来,且搀着她的是位亲王,心里就有些怯了。
谢闻野没注意站在角落的涟漪,埋着头往前走。
“世子!奴在这儿。”
洛芾仅存的一丝清醒支撑着她回头去寻涟漪。
站在高台上被冷风一吹,酒气也散了几分。
洛芾把手臂自谢闻野手中抽出,转而搭在涟漪伸来的手臂上。
她像是才看清搀着自己出来的人是谁似的,先从胸腔里挤出酒气,才问道:“殿下怎么在此?”
谢闻野匆匆往身后看了眼,皇帝倾身听燕嘉祎说着什么,尚且未曾注意到消失的二人,但靠近殿们的大臣已经有几位频频看向他们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先送你出宫。”说着又要拉着洛芾下台阶。
洛芾定在原地不肯动,突然想起宴前燕嘉祎没头没尾的话。
谢闻野之前是在找她,是想拦着她赴宴。
她捂着嘴干呕了两下,而后微微扬声,刚好能叫身边的宫人们听到,又不会传到殿内。
“殿下,臣酒量不好,再喝下去就真要在御前失礼了,殿下就放过臣吧。”
说着,借着酒劲往殿内的方向猛推了谢闻野一把,自己则被这股力反推着趔趄的连下了几节台阶。
谢闻野正要追去,余光中瞥见殿侧有泛着红光的灯笼正慢悠悠的靠近。
他顾不得去追赶洛芾,推着身边的侍从去给洛芾带路,自己则奔着那盏宫灯而去。
殿内的皇帝已经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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