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是与往常的日子有些不同,冷了些。
小河边的杏花本就在洋洋洒洒地往下落,被冷冽潮湿的空气一熏,倒像是有些蔫了。
河边的行人全都裹紧了衣服,也不像多日前热得穿一件薄衫。
“吴小娘子,赶紧来晚姜汤暖暖。”
食客穿着一件厚袄子,收了伞,走到小食摊的桌前。细雨如丝如绸,淅淅沥沥地打在桌上方的打伞上,溅起一圈小水花,却落不到桌上。
定制的大伞也已经送来,她的小食摊倒是个避雨的好场所,又有免费的姜汤,不多时,小食摊前就坐满了人。
“我说,还是吴小娘子这儿的生煎好吃,前头那家,都没人了,今日都没来摆摊。”
食客夹起生煎包,咬一口汤汁四溢,又用调羹搅了搅皮蛋瘦肉粥,“我同你们讲,真是笑死我了......”
食客喝了一口粥,话讲到一半,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就是不讲,十足地吊人胃口。
“我说,你能不能快讲,啥新鲜的事啊?”
“对啊,对啊,你别把自己给笑岔气了。”
不仅别的食客好奇,连吴怀夕也驻足,偏着头想要瞧瞧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给他又添了些姜汤。
“咱们桃源县最近的官老爷来镇上了,说是来巡查民情,这不,在风味斋那儿住下了。这官老爷倒是吃不得这些摊子上的东西,可是带来了好几个衙役啊,其中有位明大官人,是最好吃的。”
“那位明大官人,早晨来巡街,就吃得那家生煎......哈哈哈哈哈,我同你们讲......哈哈哈哈哈!”
那食客捂住肚子,笑出声来,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儿了,“那家摊子,竟然给明大官人,吃隔日的生煎!”
另一食客听了升起惊奇之色,他捂着嘴,“前两日这样热,隔日的生煎,不都酸了?”
“哈哈哈哈!”
那食客端起姜汤饮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继续讲,“谁说不是呢!那王婆子瞧着倒老实,还给明大官人倒了一碟子醋,明大官人还以为是我们这特色呢,就给全吃了,哈哈哈哈......”
“全吃了?”
孙大哥将碗端到了这位食客面前,一股强烈的同情心溢于言表,“我那天就吃着俩酸的,就拉了好几日,这明大官人全吃了?那岂不是......”
别的食客也纷纷围上来,想要听得更加清晰些。
“王婆子那生煎,那可是比泻药还管用啊。纵使明大官人是练家子又如何,那也是,一泻千里呐!”
食客将姜汤一饮而尽,将碗往桌子上一拍,如同说书先生拍他醒木一般。
“天呐!明大官人还好吧。”
孙大哥这两日已经将身体养好了,回想起当初的痛苦食客,对明大官人表示深深的同情。
“那能好吗......那不说是练家子呢,还能捂着肚子,寻王婆子去。谁知那王婆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摊都没了,你说这明大官人找谁说理去?哈哈哈哈哈!”
食客正慷慨激昂地讲着这趣事,一时间,小食摊充满了欢笑声。然而他一转头,瞥见小食摊旁一抹黑色的身影。
他的神情比他身着的黑衣更黑,一双丹凤眼里满是阴郁。
“明,明......”
食客的舌头如何打了结般,哪还有刚刚的神气劲,“明大官人!”
“你们安阳镇的摊子,都是些黑心肝的。”
明轩将油纸伞收了,坐到那食客身边,“你再讲讲,我觉得你讲得甚是有趣,再讲些。”
“介介介......介咋会呢,明大官人。”
食客坐如针毡,这刚说完本尊的坏话,本尊出现在他眼前就算了,还坐到了他身边,“明大官人用饭了吗?想吃些啥,小,小的请了。”
“不吃了,怕吃死。”
明轩愤愤地将佩刀往桌上一拍,“来一碗姜汤便可。”
姜汤很快就上端了上来,他又愤愤地喝了一口。
他长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他食客方才也跟着笑了几声,个个噤若寒蝉,比做功课还仔细般吃着面前的朝食,不敢往这儿瞧。
那食客就更加小心翼翼了,夹着生煎包,轻轻地放入口中,连咀嚼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未曾想。
“咻!”
吴小娘子的生煎包做得实在是太过美味,新鲜且汁水丰富。
一咬,那汁水就这样溅到了明大官人的袖口上。
!
这一瞬间,食客心里已经将自己的身后事都交代明白了。
“你这吃的是什么?怎么同那家摊子不一样?”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反而瞧见了明大官人一脸好奇地盯着他夹着的生煎包。
“回,回明大官人,这是生煎包。”
“我知晓这是生煎包,这怎么会有这么多汤汁?”
“回,回明大官人,吴小娘子摊上的生煎包,就是这般的。底层酥脆,上层软嫩、馅料多汁、肉香四溢......”
那食客还未说完,明轩咳嗽了两声,一伸手,“来一叠。还有那什么粥,也来一碗。”
皮蛋瘦肉粥与生煎包被摆到了明轩的桌上,他夹了一只放进嘴里,果然与这食客描述的味道相同,层次分明,口感香脆。
那摊子上的生煎包与这根本,没法比嘛!
还有这碗看起来就叫人食欲大增的粥,美味咸香,润滑爽口。
众食客纷纷偷偷瞥过头来,见这明大官人一口接一口地尝着粥,与他们并无什么分别。
看来这明大官人也不是这么不好相处,再者,王婆子的家只要稍微一打听,便可知晓,他也没去王婆子麻烦。
这边大家都在偷看,那边吴怀夕已经将新的吃食摆了出来。
小食摊前的木板上,放着一排清明粑。
“吴小娘子,你这做朝食还不够,怎么还做上清明粑了。”
一食客眼尖,瞧见了木板上的清明粑。与自家做的不同的是,那清明粑泽鲜亮,外形圆润,如玉石般饱满。
“做些自个儿尝尝,也想试着卖些。钱大哥要尝尝吗,三文钱一个。”
吴怀夕用竹夹子夹起清明粑,那外皮像是与木板难舍难分似的,分开得极慢,瞧着就黏糯。
清明粑做起来麻烦,要将艾叶切碎了揉进面粉里,一般寻常人家就用普通的粗面,若是讲究些,就用精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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